第三场比赛单打二,是全场的焦点。
对于立海大而言,单打三和双打二的败北,单打二成了生死存亡的转折点。名古屋星德也将最强战力压在了单打二,他们实际上没有多少退路。
立海大长门惣介对战名古屋星德藏兔座,两人都是全国大赛第一次亮相,同样神秘实力成谜,同样担负重大使命。
观众对这种“一步天堂,一步地狱”的戏码简直无可救药,没多久就聚集了一大批人,其中就包括冰帝的迹部景吾和红灵的柳莲二。
“没想到柳小姐对网球感兴趣。”签完协议,迹部陪同红灵的柳观看网球比赛。他很诧异,看起来斯文干练的柳小姐对运动颇有兴趣。
柳小姐,表字玉清。她笑了笑:“没什么兴趣,就是过来关照一下后辈。”
后辈?据他了解,红灵的比赛上一场就结束了,难不成她和自己一样,对打败自己学校的对手念念不忘,甚至爱屋及乌?
“是嘛,你对后辈还真是贴心。”迹部之前还想着若柳玉清喜欢网球就带去看青学的比赛,听这话只能作废。他又做不出抛下人家女孩子的行径,只好耐着性子留下来。
说起来立海大也是冰帝的夙敌,比起青学这匹异军突起的黑马,立海大作为老牌王者压了冰帝一届又一届,结下了深深的宿怨。
输给青学丢人还是输给立海大丢人?不用问,冰帝宁愿0-5输给立海大,也不想2-3惜败青学。可现实没得选,还来不及迎战立海大BOSS,冰帝就被青学黑马踢出局。
冰帝一次次帮助青学图什么?就图青学创造奇迹,把立海大这个王者拉下王座!只要立海大输给青学,冰帝输给青学就不是那么难堪。
但那何其困难!稳固强力的三巨头,加上全国排名一二的两对双打,立海大如同铁壁坚不可摧。就算是关东大赛,铁壁出现了一丝缝隙,但依旧固如磐石。
没有谁能让王者难堪!这是迹部在关东大赛决赛的最直观感受,然而眼前的比赛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立海大对战名古屋星德,比分0-2。迹部觉得不是自己眼睛出问题了,就是裁判弄错了比分。立海大怎么可能落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校!
迹部连忙询问周围看到全程的观众,得出的答案让他心惊。
“幸村他是疯了吗?”迹部喃喃自语,他怎么也没想到幸村竟然在重要的半决赛上,安排那么多一、二年级生。
至于那名观众说“立海大没有料到名古屋星德藏了一批留学生”的话,迹部是一个字也不信。幸村不知道对手有秘密武器,那个数据男会不知道?
迹部回忆起一年级和立海大的一场友谊赛,立海大的柳莲二眯着眼说出冰帝所有成员的数据。不光是关西来的忍足侑士,刚从英国回归的迹部他都了如指掌。
从那时起迹部就知道,立海大对对手绝不会毫无准备。
这才是幸村疯狂的地方!
幸村很清楚名古屋星德不简单,他应该知道名古屋中最强的选手就是单打二的藏兔座。而对战藏兔座的人是谁?二年级的长门惣介。
他是谁!
迹部清楚地记得立海大的二年级正选只有一个,他叫切原赤也。
为什么把重要的单打二交给一个既不是正选又不是三年级的选手?
除了疯狂,迹部想不出更好的词来形容幸村的决定。
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只有迹部,立海大的选手也不理解幸村的安排。
“莲二,我还是不理解精市的决定。他怎么能让长门负责单打二!”
三年级正选不像以、二年级对幸村的安排一无所知。他们知道今天的安排是为了锻炼后辈,前两场比赛也在意料中。可单打二出场的竟然是长门!
幸村没有告诉他们出场名单,他们想当然地以为单打二一定是切原。
切原的实力不俗,在正选里也是排得上号的,加上青选历练后成熟不少。众人都以为单打二这样重要的位子会安排切原,长门完全不在他们的构想中。
“你在质疑精市的决定吗?”柳没有受丸井的情绪影响,质问道。
“就算是精市,也不可能事无巨细,也会、也会出错的。”丸井硬着头皮找补,他心里觉得幸村是不会出错的,可长门出场单打二也太……
柳没有正面回答,反问:“你都能看出的问题,精市看不出来吗?”
丸井哑然,就算幸村会出错,也不可能在这么明显的问题上犯错。所以,长门有秘密!
“莲二,你这么淡定,是不是长门的数据比看起来优秀?”想通关节后,丸井开始套话。
“没有。”柳的回答有些漫不经心。
“没有!”丸井一脸震惊,以为柳在骗他。“怎么可能没有,没有数据支持精市怎么可能把重要的单打二交给长门!”
“我的数据告诉我,从各方面看长门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左撇子球手,既不优秀也不特殊。”柳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
“什么意思?”丸井觉得奇怪,柳一向温柔富有同理心,不会一再强调别人的普通。
“他的数据普通得合乎逻辑,简直就像计算机编写的程序。我找不出任何瑕疵,但是普通人的数据怎么可能那么精准!”柳说着说着激动起来,他感觉自己被人用数据戏弄了。
丸井陷入了沉默。柳的激动让他明白,长门比他想象得更神秘。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要听我说几次才懂!”低年级也进行了相似的对话。切原一再向西城询问长门的实力,搞得西城心烦意乱。
切原有点执拗,偏要打破砂锅问个究竟:“你可是立海大的八卦王,没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你快告诉我,长门是不是有秘密武器?”
西城朝天翻了个白眼,叹气:“知道八卦的前提是有八卦,人家长门可是品学兼优、懂事能干、讨人喜欢的好学生,一点八卦都没有。”
这话说得酸,也揭露了一个事实:长门惣介无限接近人们口中的完美。
完美是早被无数人证伪,又被无数人推崇的状态。没有人是完美的,那些看起来完美的人要么是某方面突出被人夸张,要么就是心计深沉,演技一流。
切原听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西城的话味儿不对。
“那比赛?”切原咽了下口水,试探着问了一句。
“看着!”
场下的争论影响不了场上的争锋,长门秉持着自己的风格稳扎稳打,不和对手正面交锋。
那藏兔座可真“凶”,球都被他吓得从地上跳起来砸人。要不是长门躲得快,球场立马变命案现场。
脸冷球爆的金发帅哥。
长门的目光掩盖在老气的黑框眼镜下,没人看出其中隐藏的算计。
Out!藏兔座没有控住球,球还未落地就直冲长门砸来。长门及时躲避,球出界砸在钢丝网上。尖锐刺激的声音一下子唤起了众人的意识,藏兔座原来是个暴力型选手。
那声音,那力道,要是砸身上怕是得血溅三尺。原本还在吐嘈长门消极应战的观众立马调转风向:“这么重的球,杀人呐!太过分了!”
刚才还是观众心中的冰山帅哥,没多久藏兔座就成了冷血残忍的刽子手。
这一切的变化仅仅只是一颗出界球,不过名古屋星德的人并不在意。网球比赛禁止大声喧哗,观众的想法无法影响选手,况且藏兔座对日语不熟。
然而第二球,out!为什么藏兔座的球又出界了?
吸取了刚刚一球的教训,藏兔座刻意压低了球路,即使球无法擦过地面,也会在底线附近一弹,他自信球一弹的落点不可能出界。
球确实没有出界,它处在一个近似出界的位置,而裁判判定该球出界。
网球比赛是公正的比赛,但是裁判只是普通人类。只要是人,出错就在所难免。观众之前对藏兔座的改观没有影响选手的状态,但让裁判偏向了长门。
较真一点,那球确实在界内;随意一点,判成出界也可以。体育竞技是允许这种误差的,比赛的“不公正”也是比赛的魅力。对手从来不只有对面,不参赛的观众、只提供协助的教练甚至中立的裁判,他们随时都会成为改变战局的关键。
藏兔座球风暴力却不是纯暴力流,比起施虐,更在意胜利。因此在第一个球出界时,他的反应是提升控球。如果攻击有效,藏兔座的球风会转为精准暴力,长门会陷入“接则伤,躲则输”的两难局面。
刚刚那球出界很关键,它打击了藏兔座的控球自信。就算知道是裁判的失误,身体也会下意识地减轻力度来提高精度。
现在藏兔座的击球力度终于在长门的实力范围内,反击的时候到了。
长门之前一直表现地很被动,但比分差距其实并不大。不过两局,他就追平了比分,3-3,甚至隐隐占据上风。
就这样保持或许能赢!长门心里有点得意,扫视了一圈观众席,没看到真田副部长,应该是去热身了。副部长真是一如既往,明明他最清楚长门大概率会输,可依旧去准备下一场。
真田的不变让长门很欣慰。好多人和事都变样了,不变的那些让他分外珍贵。
保持下去赢下比赛吧!长门心中升起获胜的欲望。
然而事情不会和想象一样顺利。
比分落后之际,藏兔座放弃了控球,以破罐破摔的心态挥舞着十字刑。球越来越重,很快长门的左手就震麻了。
该输了。长门高估了藏兔座的自控力,低估了他的疯狂。藏兔座此刻俨然化作一个处刑者,狂暴的击球是残忍的刑具。真像一个疯子!
长门最讨厌疯子,疯子不按常理出牌。他们总是喜欢打乱别人的计划,却用所谓的意志来辩解自己的疯狂。
对付疯子没有任何策略,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就是用更强大的力量碾压过去。可他没有比藏兔座更强大的力量,在所有人眼里他不应该有。
不甘心啊。长门不是一心求胜的莽撞少年,可让他放弃即将到手的胜利,心总有不甘。
藏兔座的暴力打碎了长门辛苦组建的堡垒,球带着碾压的气势冲他砸来。
看着迎面而来的球,长门想起与蒲山的对话。
热身前,蒲山叫住长门:“喂,长门。”
“你应该叫我前辈,蒲山君。”长门笑容温和,老气的黑框眼睛衬得他书卷气十足。
蒲山没理会称呼的问题,直奔主题:“第三场,给我赢下来。”
“如果是原定计划的选手,我或许可以;现在的单打二选手,我可能做不到。”长门从不留下把柄,就是说话也给自己留余地。
“你还真是深不可测。”蒲山嗤笑:“你不会真以为部长不知道名古屋星德的把戏?”
这话一出,长门无法维持脸上的表情。震惊、不解、困惑交织在一起,掩盖住一瞬间的不安。
蒲山没在意长门的变化,自顾自接着说:“部长早就知道星德有一批留学生秘密武器,知道单打二的藏兔座是星德最强的。”
不愧是幸村看好的下下任部长,蒲山直接猜出幸村的意图。
“他把你安排在单打二,你懂什么意思吗?”
蒲山顿了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长门,可不等他回答,又自嘲:“你很强,足够打败那个藏兔座。我不服,可事实证明部长是对的,我连那个阿根廷猩猩都打不过。”
长门已经顾不上自己内心的不安,他预感接下来的话有些沉重。
“长门前辈,请你赢下比赛,我不想停在半决赛。”
那个蒲山,那个狂傲无边,谁都不放在眼里的蒲山,叫他前辈,拜托他赢。要是输了,他可就没法在蒲山面前抬起头来。
球直冲他面门而来,只消片刻长门就要与球亲密接触。
长门此时展现出超越平时的球技,后撤半步,一个侧身,球落到球拍三角区。可惜还不够,长门执拍的左手无法控住球,球直接在拍面弹起,擦过太阳穴,弹飞了那副老气的黑框眼镜。
“暂停,同学你没事吧。”裁判询问长门伤势,“需要休息吗?”
“麻烦了。”网球比赛受伤休息是正常程序,长门也需要休息时间来打断对方攻势。
不过只有三分钟,三分钟后无论伤情比赛继续。长门必须利用宝贵的三分钟找出新的制胜之术,否则一切不过刚才的重演。
“如果是你的全力,拿下藏兔座不是很困难的事。”幸村在长门旁边突然出声。
长门瞥了幸村一眼,像是诧异:“幸村部长,你也太高看我了,我哪是藏兔座的对手,现在已经是我的全部实力。”
“我全都知道了。”幸村没有理会长门的打诨,故作高深地说。
不可能!对于幸村的话,长门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幸村和他的过去全无交集,不可能知道他的事。可就像蒲山猜得那样,他觉得幸村是故意让他对战藏兔座的。以幸村的胜负心,不可能让未知的选手上阵。
然后,长门心中升起了怀疑。整个立海大知道他身份过去的只有一个人,长门不想去质疑真田,但心中无端生出猜忌。
紧接着长门用视线的余光扫视整个赛场,他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茫茫人海,他感到孤身一人的空虚。
最后,他定了定心神,继续装作无知:“幸村部长,你知道什么了?”
声音里还带着不明所以的揶揄,幸村差点被他宛若天成的无知骗到了。明明只是个国二的初中生,行事却有着成年人的老练。
“你以前是红灵中学的吧!”幸村没有多加纠缠,直奔核心
这话一出打碎了长门所有的侥幸,他像只茄子突然经历了场寒霜。
“你是从哪知道的?”长门已经不想去了解幸村知道多少,他只想搞清楚自己是怎么暴露的,最好不是因为别人背叛。
“赢了这场比赛,我会告诉你的。”长门的反应正如幸村的预料,他反倒轻松起来。
“幸村部长,说话算话。”
三分钟的时间很快过去,比赛继续。
上场前,柳生叫住长门:“你的眼镜坏了,需要换一副。你有备用眼镜吗?没有的话我可以借你。”
长门这才想起自己的眼镜在之前的比赛中打坏了。
“不用,现在看得更清楚。”长门摘下那副老气的黑框眼镜,撩起微长的头发,一时间锋芒毕露。
或许是受西城的影响,切原觉得撩起头发的长门像极了游戏里的反派BOSS,浑身邪气。
众人发现,摘下眼镜的长门不仅改变了气质,连打球的习惯也变了。原先他是左手执拍,现在执拍的手换成了右手。
柳明白自己之前收集的长门数据,不过是精心设计迷惑他的烟雾弹而已。真实的长门应该是个惯用右手,球技一流的强攻手。
“破碎吧,镜花水月!”当伪装的隐者露出真身,那世界就将陷入真正的虚幻。
体育是科学的,进行体育的人却是世上最大的不科学。人是贯会欺骗的生物,不仅会欺骗他人,甚至有时还会欺骗自己。
自比赛重新开始,藏兔座的球就不再受他控制。高球必定会出界,低球又根本过不了网,而不高不低的球总是飞入他看不到的地方。
暴力网球?失去控球、只有暴力的网球就像是无脑的发泄,毫无杀伤力。
比赛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6-3。这个比分意味着在比赛的中后段,藏兔座没有任何有效得分。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怎么做到的?”迹部看得出比赛初期,长门对藏兔座没有任何应对方法,他到底做了什么让明显实力高于自己的藏兔座在比赛后期频繁失误。
“精神催眠。”回答他的是柳玉清,“看到的未必真实,看不到的也难辨真假。虚幻与真实只在操纵者的一念之间。”
迹部听着冷汗直流,这是什么恶心的招数!要是对上该怎么赢!
“从一开始不用眼睛看就行。”柳玉清像是猜出迹部所想。
不用眼睛,那和瞎子打球有什么区别?迹部觉得柳玉清对网球根本不了解。
迹部这人好懂得很,想法全写脸上。柳玉清看出迹部不信自己的提议,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迹部先生,您还看立海大的比赛吗?”
“你不看了吗?”迹部有些发懵,他的脑子还在思考上一个话题。
柳玉清笑了笑:“我后辈的比赛已经结束,自然是不看了。”
也是。幸村就算再疯也不可能把半决赛全交给低年级,接下来的比赛上场的肯定是老将。显然,迹部没有联想到长门惣介是柳玉清的直系后辈。
“我也另有他事。”迹部对立海大正选装逼没有一点兴趣,他比较在意青学的比赛。
“那再会。”
“再会。”
立海大度过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反击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