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之后,顾雨七的生日到了,当然了,这一天也是顾靖晨的生日。
高高兴兴地吃完生日蛋糕,妈妈一本正经地叫住她:“七七,你已经十三岁了,是个大孩子了。妈妈今天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本来,本来是想一起告诉你和辰辰的……虽然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了,但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
“什么事呀?”顾雨七被妈妈的语气弄得有些迷糊了。
“你哥哥辰辰,他……其实他不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儿子……”
“什……什么?!”顾雨七一下子呆住了,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相信妈妈说的话。
“你们不是龙凤胎。你哥哥是被你爸爸捡回来的。我们在他的被子里发现了出生证明,上面的日期,正好和你是同一天。我和你爸爸觉得这是缘分,所以决定谎称你们是龙凤胎。可惜,他不在我身边也快十年了……今天,辰辰也十三岁了。”
顾雨七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妈妈的声音好像在很远的地方飘着。那块一模一样的玉佩,那条相同位置的伤疤,那个和“净尘”同音的名字,那段和净尘相同的童年身世……是他吗?是他吧?是他!顾雨七几乎已经断定了一切。可是在彻底确定之前,她不能告诉妈妈,万一自己猜错了,妈妈会受不了的。
顾雨七决定第二天就去找顾靖晨问个明白。
一夜无眠。
但是,第二天到了学校,顾雨七还没来得及去问顾靖晨,就从班主任老师那里得知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我们班的顾靖晨同学就要转学去英国了。今天是他在这里上学的最后一天,放学之前,咱们为他开一个欢送会吧!”
什么?!这一节课,顾雨七什么也没听进去。
一下课她就去找顾靖晨,不容分说把他拉到操场上一个没人的角落。
“你真的要走了吗?”
“嗯。”
“什么时候决定的?”
“有一阵子了。”
“还回来吗?”
“不好说。”
“是因为那个原因吗?”
“什么?”
“净尘。”顾雨七看着顾靖晨的眼睛,“你……是他吗?”
“对不起,我不是,而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把我当成你死去的哥哥。”顾靖晨平静地说完,转身走开了。其实,他的心里正在翻江倒海,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说:对不起,雨七。我多想和你就此相认啊!可是如果我说了,就会让你和妈妈再一次经历离别之苦。而我现在的爸爸妈妈,他们待我像亲生孩子一样,我也不想让他们经受那种痛苦。所以,就像现在这样好了。你们已经习惯了我“失踪的事实”,再过一些年,就会没事了。所以,对不起,我不是。
一直到放学,两个人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放学回家后,顾雨七的脸一直灰灰的。
“七七,有什么心事吗?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妈妈担心地问她。
告诉妈妈吗?要告诉她吗?顾雨七终于承受不住说了出来:“妈……”
“怎么了?”
“哥哥……我见到哥哥了……”
“什……什么!?七七,你说什么呢?”
“他就在我们班,坐在我后面,他现在叫顾靖晨。”
“顾靖晨?你是说,辰辰还活着,而且就在你们班,还坐在你后面?”妈妈的声音在颤抖,但她拼命控制着,不让自己失控。
“嗯。”
“那,那他知道你是他妹妹吗?”
“应该吧。”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今天才告诉我啊?!”
“我今天才问他的。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他不承认。”
“不承认?那他到底是不是呀?”
“我觉得就是。而且,他明天就要走了。”
“走?”
“他退学了,明天就要跟着现在的爸爸妈妈去英国了。”
“七七,”妈妈抚摸着顾雨七的头,“明天你去送一下那位顾靖晨同学吧。”
“为什么?”
“再去见见他。说不定,以后可能永远都见不到了呢。”
第二天,顾雨七去了机场。如果他是净尘,虽然他不愿意承认,那她就代表妈妈和自己再去见他一面;如果他不是净尘,既然他曾经给她带来了那么多关于哥哥的感觉和回忆,也应该去送一送他。
“各位乘客请注意:飞往英国伦敦的×××号航班已经请旅客们登机了,请到××号检票口办理检票、登机手续。”候机室里回响着甜美的播报声。
顾靖晨站在检票口前,爸爸妈妈已经先他一步走进去了。这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顾靖晨!”
顾靖晨回头,一眼就看到了顾雨七。
“你,你……”
“别你你你的了,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顾靖晨沉默地站着,不知该说什么好。顾雨七走过去,压低声音轻轻地说:“就算你不肯承认,我也知道,你就是净尘。”
“给你一个东西吧。”顾靖晨打开背包,将一本书递过来。
“《画中的风景》上册?”
“你还记不记得开学第一天我说过,我用你的借书卡借了两本书?”
“嗯。难道这个就是……”
“对,我找到了上下两册——图书馆里唯一的一套藏书。你被我绊倒的时候,我就是在看这本书。后来我把它们借了出来,因为四处都买不到,所以我谎称书不见了,付了高额赔偿费把他们留了下来。虽然不太讲公德,可是,可是这两本书对我的意义实在太大了。”
“那……下册呢?”
“下册,我暂时还不能给你。”
“为什么?”
“要留到下次!”
“下次?那好,我等着!下次你一定要带着下册来见我!”
顾靖晨冲顾雨七挥挥手,身影消失再检票口里。
转眼三年过去了。这个暑假结束之后,顾雨七就要上高一了。《画中的风景》上册的内容,她早就烂熟于心,同时一直在等着下册的到来。
在市中心最大的书店里,顾雨七在一面书架前转来转去,。书架上,有整整两排都是重印的《画中的风景》,其中一半都是下册,触手可及。但是顾雨七一本也不碰,她只等着属于她的那一本。可是,他真的会回来吗?顾雨七不知道。
顾雨七看了半天,最终决定回去了。她一边走,一边回头看那面书架,结果一个不留神,被一个东西绊了个趔趄,差一点儿就摔倒在地。怎么总有人要把腿伸到公共过道上来呢?顾雨七怒气冲冲地走到旁边的书架前找人算账:“喂,你的腿怎么随便乱伸哪?绊了别人还不道歉!”
“你怎么知道我不打算道歉呢?”坐在地上的那个人收起腿站起来,冲她一笑,笑容干净又明朗,“对不起——现在才给你。”说着,他递过来一本书,虽然这本书封面已经很旧了,但一看就知道被保护得很精心。
没错,就是顾雨七要的那本《画中的风景》下册。
没错,顾靖晨回来了。
顾雨七站在原地。她的鼻子酸酸的,嗓子哑哑的,心底却是甜甜的。
“接着呀,我们的约定。”
“哥哥!”
新学期。校园里,两个身影正穿过操场向教学楼奔去。
“嘿,看哪!他们就是高一的那对孪生兄妹!”
“哇,那男生真酷!”
“那女生也很可爱呀!”
“哎,真羡慕死了!”
……
“哥哥!慢点儿!我跟不上了!”
“三年你都没练好跑步吗?再慢就该迟到啦!我不管你了。”
“你……好哇,我摔了你得背我!”
“我可背不动你这只‘竹本犬者’!”
“你……”
两人边跑边笑,笑声在身后撒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