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
“这节语文课我们进行第二单元的测验。”一上课,语文老师就宣布道。
顾雨七把笔袋翻了个底朝天,就是找不到橡皮。“糟了,橡皮多半是掉在紫依家了……”
已经开始发卷子了,顾雨七还在四处求援:“缪翔宇,能借我块橡皮擦吗?”
“不好意思啊,我也只有一块……”
“玲悦,借我块橡皮擦!”
“啊?怎么你也要借橡皮擦?我刚借出去一块,现在没有多余的了。”
完了完了,没橡皮写错了怎么办?到处乱划吗?真是出师不利啊!顾雨七懊恼地想着。突然,一个东西从后面飞来,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落在了她的桌子上——一块橡皮。哪儿来的?好像是顾靖晨的方向。顾雨七回头望去,看见顾靖晨正埋着头奋笔疾书,是他的吗?顾雨七有些疑惑。
下课铃响,卷子收上去了。顾雨七拿着那块“飞”来的橡皮走到顾靖晨身边:“这是你给我的?”
“不是我,还能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呀?”顾靖晨伸出手,“还给我吧。”
“那,谢啦!”顾雨七让橡皮“飞”回顾靖晨手里。
“不说这些。前天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当然算!”
“这可是你说的!一言为定!输了怎么办?”
“我要是输了,就承认是你说的‘竹本犬者’。可如果你输了呢?”
“如果我输了,就收回那四个字。不过,估计这是不可能的,你就等着承认自己是笨猪吧!”
“哼,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走着瞧!”
当天的第三节是体育课。
“今天测试800米跑,大家跑的时候要注意一些,不要跌倒摔伤。”测试前,体育老师叮嘱道。
体育一直都是顾雨七的弱项,而中长跑则是弱中之弱,每次都垫底。顾雨七硬着头皮站到起跑线上。
“预备——跑!”
大家呼啦啦一拥而上,眨眼之间顾雨七又落在了最后。不过,这次不是她一个人——张雨颜居然和她跑在一起!
“真奇怪,她怎么可能跑这么慢呢?该不会……又想害我吧?”顾雨七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祥之感。
跑道显得格外漫长。顾雨七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跑到大概700米左右的地方,她决定最后冲刺一把。顾雨七努力地往前冲,可她不知道,身后的张雨颜也悄悄加速了,而且比她快多了。本来顾雨七跑的是内道,现在张雨颜一边从外道超过来一边把她往里面挤,简直要把顾雨七挤到操场中心的场地上去了。
顾雨七觉得张雨颜是故意的,但一时间又没有办法,只好一边跑、一边喘、一边躲。一个不留神,她的右脚刚往前迈,张雨颜的左脚就往后一伸,顾雨七想急刹车,结果,重心不稳,“砰”的一声,自己扑倒在了橡胶跑道上。真疼啊!顾雨七爬起来,发现两个膝盖都蹭破了,鲜血渗了出来,再抬头看看,张雨颜早就加速跑远了。
顾雨七狠狠瞪着张雨颜得意扬扬的背影,忍痛接着跑,心里却气愤不已。同学们都在终点“迎接”她——没错,这次顾雨七又是垫底。
下课之后,顾雨七一瘸一拐地走回教室。
“顾雨七,我可真佩服你呀!这么大的人了,跑个步还会摔跤?”顾靖晨坐在位子上冷冷地讽刺道。
“大人就保证不会摔跤啦?再说了,难道是我自己想摔的吗?还不是那个张雨颜,老是跟我过不去,上次换了我的本子,这次又拌我一跤!”顾雨七又疼又气,正不知从哪儿发泄,于是不由自主地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嗯,张雨颜是不太像话。不过你自己就不知道小心点儿吗?”顾靖晨压低了声音。
“就是说嘛!哎,真可怜我的膝盖了,疼死了!”顾雨七呲牙咧嘴地查看着伤口。
下午第三节课后,老师公布了上午测试的成绩:“黄萧然,75分。单纯,89分……张雨颜,92分。顾雨七95分。顾靖晨96分!
“啊?就差了1分!”听见分数,顾雨七一脸的懊恼。
“差1分也是输了。怎么样,现在你总该承认了吧?”顾靖晨得意地看着她。
顾雨七撅了撅嘴,不情愿也没办法,只好承认:“好。我输了。”
“那,你是什么?”
“我……我是‘竹本犬者’,行了吧?”
“还不行。‘竹本犬者’是什么?”
“喂!你不要欺人太甚了!本小姐也不是随便让你欺负的!”顾雨七火了,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砰”的一声,膝盖竟然又撞在了课桌腿上——一声惨叫……
“你没事吧?”顾靖晨有点儿惊慌地站起来。
“哪能没事?又嗑紫了一大块!疼死人了……”顾雨七的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谁让你不小心……”顾靖晨看她确实没什么大事,嘀咕一句又坐下了。
放学路上,顾雨七一瘸一拐地往家挪。天色渐渐暗下来,夕阳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几抹晚霞挂在天边。
真倒霉!照这样的速度,不知道几点才能吃上晚饭……她闷闷地想着。
“吱”的一声,一辆自行车在顾雨七身边停下来,把她吓了一跳。
“顾靖晨,你怎么在这儿?”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我在远处就看见这边有个人一瘸一拐地往前蹭,心想哪个倒霉鬼居然和你一样,结果赶上来一看,竟然就是你!”
“你是专门过来嘲笑我的吗?”顾雨七有点儿生气,她这一天遇到的倒霉事太多了。
“我可没你想得那么无聊!这儿离你家还挺远的吧?我顺路,要不要带你?”
“啊?你带我?我没听错吧?”
“别浪费我的时间,OK?需要的话就赶紧上车!”
“不要!”顾雨七一口回绝,“既然怕我浪费你的宝贵时间,干嘛还要停下来?我可受不起,你赶快走吧!”说完,顾雨七咬牙使劲往前大步走去。
“你,你……行!好吧,既然这样,我也没必要当好人。反正,疼的是你自己,回不去家的是你自己,吃不上饭的还是你自己!”顾靖晨说完,脚下一蹬,自行车像箭一样滑走了。
说完大话,顾雨七心里有一点儿后悔,眼看着天越来越黑,离家还有一段距离,肚子也开始饿了。
他肯带我,那不是正好吗?我刚才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就一口回绝了呢?现在再怎么想也没用了……顾雨七胡思乱想着,完全没发现前面的地上横着一根木棍。木棍看得见她,她却看不见木棍。于是,理所当然地,“砰”的一声,顾雨七又来了个双膝跪地,新伤旧伤加在一起,那真是疼得钻心,膝盖估计已经惨不忍睹了。顾雨七起都起不来,就那么跪坐在地上,眼泪偷偷地滑了下来。
“吱”的一声,刚才那辆自行车又拐回来了。顾靖晨把车停好,走到顾雨七面前,用拳头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我说,你还真是‘竹本犬者’啊!这样的速度走平路也能摔,实在是佩服!”
“你,你……冷血动物!”顾雨七哭着骂道。
顾靖晨俯下身,把顾雨七扶了起来:“我如果是冷血动物,就不会再回来了。行啦,起来吧,我骑车送你回去。”
“你,你为什么会特意来带我?”顾雨七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很是不解。
“谁说是特意的?你想太多啦!不是说了嘛,顺路。”顾靖晨的声音从前面飘过来。
“其实你也没那么冷血嘛!那为什么平时非得做出一副对所有人都很冷淡的样子呢?”
“说了你也不会懂的。”
“那你倒是说说看啊!”
“因为不太过于亲近,分别的时候就不会太伤心。”
“你说什么呢!”
“就说你不会懂的……”顾靖晨低声说。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是顾雨七似乎可以感觉到他的眼睛黯淡下来的样子。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顾靖晨似乎下定了决心也许是因为暗暗的天色之下没有人会看清他的脸,让他不用再伪装;也许是因为顾雨七这一天实在够倒霉,反而让他觉得拉近了距离;也许也是因为一直以来面对顾雨七时他心里越来越强烈的奇怪的亲切感,顾靖晨终于说了出来:“其实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一个没见过亲生父母的弃婴。”
“什……什么?你,你是……”顾雨七惊得差点儿从自行车后座上翻了下去。
“我是被领养的。”顾靖晨的声音有清晰有干脆,“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嗯。”
“在我两三岁的时候,一场水灾把我的家冲散。爸爸为救我们被洪水卷走了,妈妈和妹妹也不知哪里去了。我被送到了孤儿院,后来被现在的爸爸妈妈领养了。”
“可你不是说,你没见过亲生父母吗?”
“对,因为我被领养了两次——在水灾里不见的爸爸妈妈,也是我的养父母。当然了,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完全不知道真相,这些都是很久之后,我重新遇到的一个以前的领居告诉我的。听他说,我刚出生不久,就被亲生妈妈扔在啦路边,后来,一位好心人见我可怜,就把我抱回了家。我的亲生母亲把我的出生证明放进了裹着我的被子里。而我的出生日期正好和这位好心人刚出生不久的女儿在同一天,所以他就收养了我,把我和妹妹当作是一对龙凤胎。”
顾靖晨说得还算平静,顾雨七心里却不平静起来。龙凤胎?水灾?爸爸淹死了?
已经过去将近十年的事情一件件又浮现在顾雨七的眼前。她记得那次大水,水灾之后,爸爸没有了,和自己是龙凤胎的哥哥也没有了……这一切,是不是太巧合了?难道……难道眼前这个人就是失散了将近十年的哥哥吗?不会不会,顾雨七猛地摇摇头,自己和哥哥可是真正的龙凤胎。
“那你现在过得好吗?”顾雨七问道。
“嗯。我现在的爸爸开了一家环保公司,和英国那边有一些合作项目,所以家境还算不错。”
“你会想起以前的父母吗?”
“当然会,但是那时候年纪太小了,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我只记得那时候的生活很快乐,很温暖。奇怪的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经常也会有这种感觉……”
“哦?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顾雨七家到了。
“今天谢谢你了!”顾雨七真诚地看着顾靖晨。
“拜拜!”正面相对的时候,顾靖晨好像又恢复了平时冷淡的样子。他淡淡地一挥手,骑上车走了。其实,他根本不顺路。
这天晚上,爸爸对顾靖晨宣布了一个重要决定:“靖晨啊,爸爸的公司和英国合作的项目很顺利,再过一段时间,咱们家就要搬到英国去了。所以你现在就开始着手做些准备吧。”
“去英国上学?以后不回来了吗?”
“不好说。怕什么,爸爸妈妈在哪里,你的家就在哪里呀。”
顾靖晨点点头,也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