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中,我瞧见柳若颜讥俏般看着我,说:“皇上,我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吗?”
我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宋亚轩已成婚许久了,太后日**我退位,这孩子,其实来得正是时候。
可是,我怎配有孩子?
那天晚上,我连夜出宫寻了大夫,可诊断结果依旧如此,我不可能有孩子,而那孩子,也不会是我的。
我日日将自己关在殿中,直到那天,看到宫人捡到的荷包,是从太子身上掉下来的。那荷包很简陋,针法歪歪斜斜的,不成样子,底部绣着一个字:颜。
一瞬间,我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只觉口中腥甜得厉害,低头一看,那锦帕上全是血。
我费力地睁了睁眼睛,却看不清东西,耳边依稀还有声音响起:“柳家姑娘与太子殿下自幼相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那天晚上,下起了大雨,我冒雨冲进了清泠阁,一字一句问她,这孩子是谁的。
我拿出荷包时,终于看到她变了神色。
我这个人,从小便活得艰难,我知我生性多疑,不信任何人。那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也是第一次想要信任一个人。
可是她并不稀罕。也是,谁都知道,我这个皇位,坐不长久。
于是我命人打掉了她的孩子,将她幽禁在了清泠阁。
幽禁她的那些日子里,我拼命按捺着自己不去看她,可还是一次次趁着她熟睡,偷偷待在清泠阁,哪怕看她一眼。
宫人说她自缢时,我正在挽月楼站着,听到消息的一瞬间,我神思恍惚,差点从楼上跌落下来。
好在她还活着。
我解了她的幽禁,恢复对她的宠爱。可我心里始终像是戳着一根刺,看到她对我不冷不热,我便发疯地想,她对宋亚轩会怎么样,会不会眉目如画地对着他笑。
我嫉妒得发狂,于是当有朝臣上奏,请立她为皇后时,我当着她的面批复:一日为妃,终身为妾。
我以为我报复了她,便能开心得多,可是并没有,我依旧每天折磨自己,也折磨着她。
后来,我带她去长乐山避暑,路上遭遇伏击。后来的很多日子,我夜夜做噩梦,梦中都是她举剑砍向马的样子。她恨我至此,竟想与我同归于尽。
我布了多年的网,终于可以收了。张太后和宋亚轩的势力被我一点点蚕食,最后,借着长乐山之事,我彻底废了宋亚轩的太子之位。
旨意下达那日,太子妃崔锦央提剑冲进我的宫殿,张极制服了她。
她珠钗尽散,失去了往日的仪态,对我疯狂吼道:“怎么可能是太子殿下所为?他一向纯善良正!”
她愣了两秒,突然想到什么,忙不迭开口道:“况且同行的还有柳婕妤,他不会置柳婕妤性命不顾的。”
旁边的张极挑眉一笑,半蹲下身子看向崔锦央:“多亏婕妤娘娘,告知我太子将反的消息。”
崔锦央怔愣在原地,许久才仰头哈哈大笑:“毒妇,柳若颜这个毒妇,我只恨我当年下给她的,为什么不是砒霜!”
下药?我这才回过神来,命张极调查,一查竟查出来了那桩事情。
我命人去寻当年的太医,他战战兢兢跪在了我面前:“启禀圣上,当日婕妤娘娘服药没多久,便疼晕了过去。我这才察觉娘娘并无落红,兴许是没有怀孕。可臣害怕如实上报……臣怕死……臣有罪……”
“那为何会晕呢?”我听到张极问道。
“如今想来,应是假孕药与堕胎药药性相冲,这才……臣一时鬼迷心窍,想着娘娘晕过去,不会知道此事……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如此,我方知道,当年是我冤枉了她,也是我伤害了她。
后来,我说要封她为后,她却说,当日之言,日日谨记,一刻不敢忘。
她走后,我又吐了血,眼睛也越来越模糊,太医跪在我的面前,颤着声音说,我已时日无多。
张太后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自登基之日,便悄然给我下了毒。我只怪自己羽翼未丰,势力单薄,不能早日擒贼,时至今日,毒深入肺腑,竟是药石无救。
我知她恨我,可事到如今,我竟不知如何求得她的原谅,我们之间错过太多太多,如今只剩下恨意。况且,我没有那样多的时间了。这么多年,我早累了。
后来,我最后一次带她来了挽月楼。月色、花灯一如往昔。
我知道她一直想杀了我,在长乐山,在马车上,在宫中的每时每刻。
她恨我至此。若我的死能消解她心中的恨意,也未尝不好。
我握着她的手,亲手将匕首刺入身体,看着她错愕的神色,才终于笑了出来。
这宫院深深,我也唯独贪此一欢而已。
—————————
卡文啦
有骗到眼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