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脆弱软化的指甲被轻轻松松的撕掉，露出里面长出来的月牙印，那儿有块微微凸起，我抓住它，往上一撕扯，一阵刺痛传来，那些鲜红的液体争先恐后的涌出来，露出点残缺不全的口子。

我看着它。

那些鲜红的液体也睁着张眼，恶狠狠的瞪着我。

抽出张洁白的纸巾，往上一抛，盖上了纯白的盖头，红色血迹刺目的在纸张上面蔓延开来，等到那些瞪着我的红色液体无声无息的消失后，我又揭开来。

有点怪疼。

心里边这么想，我挣扎着爬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外边天已经黑了，拖着条腿一瘸一拐的往外边走，路边时而昏暗的灯光显现出些稀少的温柔。

至少没让我像条败犬似的毫无尊严。

其实城市的晚上没想象中的寂寞，他们收起白天的锋芒，没有热闹的人群，没有晃眼的太阳，只有安静，月亮弯着挂在天上，柔软的光线足够看清眼前的路。

真好。

可是还是忍不住难过，有点对不起今晚这么美的月色。

眼眶不知不觉有点发热，我抬起脏兮兮的袖子，一下一下抹着眼睛。

我掏出贴着数字编号的钥匙，往锁孔里边塞，笨手笨脚的塞了半天才塞进去，边扭边往里边用力推。

房间里面黑漆漆的。

没有人。

被子卷成一团，枕头歪七扭八的扔在床上，习惯性的的脱下外套，掀起湿漉漉的短袖，拿起干净睡衣走进浴室，已经入秋了，莲蓬头打下的水有点凉，我仰起头，被水打湿的头发紧紧的贴着脸颊。

摸索着挤了坨洗发露往头上胡乱揉搓着，甜腻香味的泡沫糊住了眼睛，随便抓了两下，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惊慌心情一时间占据了上风，也不管洗干净了没，打开水就往头上浇。

乌黑色的水迹顺着下巴缓缓流下，脸色苍白的少女面无表情的闭着眼，嘴角微微动了动，却牵动了伤口，露出了一个奇丑无比的笑容。

瘸着的腿一个没站稳，唰的往地上栽去，眼前昏黑过去的时候，她还有些自嘲的想，这下真不会摔成个智障吧。

赤着身子的少女黑色长发下隐约可见些血迹，惨白的身体上青一块紫一块，伸出的手臂上全是刀片划破狰狞的伤口，那些伤疤有新有旧，有些刚刚愈合的伤口被这样一折腾又裂开来，从身体头侧范围血液混和着水流一点点流进下水道。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少女从浴室中坐起来，头上和身上的伤口已经难以忍受到了一种程度，漆黑的眸子终于有点波动，鼻子里像是被塞进棉絮，她抱着腿把头埋入其中，细小的呜咽就已经耗尽所有力气。

好辛苦。

明明，明明已经努力不去思考不去哭泣，完全不行，好痛苦啊。

不想哭的，为什么又要醒过来呢，为什么非要这样折磨她，解脱下一刻又不顾自己意愿把自己拉回来，拉回这个真正的的地狱。

哭的身体里边的水分已经抗议的时候，少女瘫软在浴室里边，瞳孔失去了聚焦，暂时懦弱一会，让自己再暂时休息一会儿。

等到能掌控身体的时候，少女哆嗦着穿上干净温暖的衣服，鼻子一酸，不争气的又差点落下泪来。

从衣柜里边拽出件深灰色的卫衣，她戴上帽子，脸色白的一点点血色都没有，揣上手机和钥匙，手机昨天被她关了机，开了机。

页面是一条余额不足的短信，少女犹豫了一下，点开通讯软件，请了个假，看到理所当然没有回复后，坐在床上穿上鞋。

腿脚不便让她下楼梯有点困难，那条没瘸的腿往前边跨着小步子，后边那条瘸了的腿则是垫着脚颠着走。

没去扶锈迹斑斑的扶杆，她摸着墙，一点点下了楼，轻车熟路的往医院走，少女垂着头，驼着背，明明正是活力的好时候，而她这副模样，却更像是即将半入黄土的人。

挂了号，扎着黄色小花皮筋的医生抬眸看了她一眼，蹙着眉，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她从口袋摸索着，掏出来一颗粉红色糖纸的糖果，轻轻的放在了少女手里面

医生等会有点疼，吃点糖。

少女还是低着头，默默想着，今儿是草莓味的。

女医生看她沉默也不闹，只是叹了口气，认命般的帮少女处理起来伤口，那伤口实在过于狰狞，饶是她，也不禁有些咂舌，她盯着少女，琥珀色的瞳孔泛着明亮的光。

女医生认认真真的唤她

医生应月，不要打架

应月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应月没

医生没什么？

应月没打架

医生好了好了好了，知道了，这么晚吃饭了吗？

女医生弯了弯眼睛，伸出了手重重的揉了揉少女低垂的头，手下毛茸茸的脑袋猛然一颤，她看见少女忽然摇了摇头，悄然退后了一点儿，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应月我先走了

她看着少女匆匆站起身，不久后就消失在了医院长廊。

女医生只觉得是少女害羞了，笑着摇了摇头，没当回事，转身去准备文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