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尔曼提着剑往他父亲的房间走去,剑滑在地毯上给那柔软的地毯留下了一条痕迹,他就这么穿过挂有家中祖先画像的长廊,窗外刮着大风,电闪雷鸣,火把也不能使房间明亮多少,女仆都躲在角落不敢上前,树丫上传来乌鸦嘲讽荒凉的笑,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画像就悬在半空,无助的看着这个年轻人,看着这个年轻的林敦。
塞尔曼走到了长廊尽头一脚踢开了房间大门,厚重的房门发出悲哀的咯吱声,卡尔顿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大雨陷入沉思,他一夜之间胡须蓬乱生长,像个流浪汉一样。
“你不害怕吗?”塞尔曼提着剑站在门口冷冷的看着他的父亲,此时,往日残余的一丝父子温情也在这一刻消失殆尽,雨丝顺着大风畅快着闯进了屋子,使这房间成了一个飘雨的旷野。
“我需要害怕什么吗?”卡尔顿公爵没有回头依旧呆愣愣的直视着窗外的一番天地,他像是反应迟钝一样,侧耳倾听思考了许久才回答了塞尔曼的问题。
“你不怕丽芙和我的孩子半夜来向你索命吗?”塞尔曼冷眼看着这个男人,一道闪电在天空出现,照耀了公爵的半边身子,乌鸦飞离了枝丫的一瞬间就被大风吹走不知随风飘到哪里去了。
卡尔顿笑了笑才转过身面对塞尔曼,“你难道不怕吗?如果你当初没有逃跑丽芙说不定还能活下去。”
“闭嘴!”塞尔曼咬牙切齿,猛的向前走去挥着剑向卡尔顿砍去。
“住手!”埃洛伊丝挡在了卡尔顿身前,塞尔曼的剑在她额头留下一道红横,“你难道也要将我杀了吗,哥哥?”埃洛伊丝依旧平静的看着她的哥哥,她的血迹从额头落下她并没有在意,好像刚才塞尔曼只是打碎了一只花瓶一样淡定。
“让开,埃洛伊丝!”塞尔曼收回了剑,注视着流血的妹妹,他看着墙壁很想用头撞墙,或者一剑杀了自己或者从高楼跳下去,每当他伤害了别人时他就用这种方法折磨自己,他的灵魂早已千疮百孔,在每一次自我伤害中早已碎成了千片万片。
他在走神,在这一刻陷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他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隔了一层,感知不到任何情绪,无论是悲伤还是愤怒他都感受不到了,可他却有生出了一股诡异的满足,他的灵魂作壁上观,微微冷笑,他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也不在意,他的灵魂像是脱离了身体,塞尔曼站在那里,像是他多年以前就站在那里了一样。
“塞尔曼?”埃洛伊丝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靠近自己的哥哥,她用她稚嫩的双手将宝剑从塞尔曼的手中取了下来,塞尔曼并没有反应,她就将剑轻轻的放到了离他们最远的桌子上,然后就慢慢的走到塞尔曼身边抱住了他的腰,像她小时候依赖他哥哥一样,她哥哥是对她最重要的人,比母亲更重要一些的存在,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但她就是很在乎塞尔曼,哪怕他们渐渐不在说话但埃洛伊丝还是很在乎塞尔曼,她是那么的需要他,乃至于她自己都没有意识的到。
“克拉拉。”塞尔曼摸着妹妹的头发,被她用语言从虚无中唤醒,喊出了他最初给妹妹取的名字。
他无助极了,抱着妹妹哭泣,此时,他们的角色反转了,妹妹成了姐姐,哥哥成了弟弟,但却没有人觉得有任何不对,他们该是世上最亲近的人,只是他们都如此不幸的生在了这样的家庭中,又无法摆脱掉自己这可悲的性格,他们注定死亡,注定孤独,注定疯狂。
卡尔顿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无助的抱在了一起,像是两个孤苦无依的幼崽瑟瑟发抖抱在一起取暖依赖,他的内心苦涩痛苦极了,但是他知道,他早已错过他们太久,乃至于现在再也没有机会出现在他们的生命中。
“塞尔曼,塞尔曼,塞尔曼,塞尔曼……”克拉拉一声声呼唤着塞尔曼的名字,像是要指引他走出迷津,可塞尔曼早已经深陷绝望和孤独的深渊中了。
塞尔曼就这样流着泪昏了过去,他在失去意识前摔在了地毯上以免压到克拉拉,克拉拉着急的去扶他,却怎么也抱不起来,卡尔顿公爵大梦初醒一般走了过来,将塞尔曼抱到了床上,克拉拉关上了窗户将风雨关在了外面,等她转过头,父亲已经不在了,床上躺着塞尔曼以及厚厚的皮毛被子,克拉拉脱了鞋掀开被子的一脚缩在了塞尔曼身边,她已经没有母亲了,父亲在她心中太遥远了,她只有哥哥了。
她就算是在怎么冷静也还只是一个孩子,她悄悄抱住了哥哥的腰,将脑袋放下了塞尔曼身上,就像小时候睡在摇篮里一样,在塞尔曼身边睡着了,她又闻到了玫瑰和百合的香味,混杂着阳光和慵懒的下午气味一起钻进了克拉拉的鼻子里,那味道是从多年前传来的,沉淀着时间的昏黄和厚重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