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儿。”那个女人几乎是在无意识地呻.吟,她病得太久,已经快要熬不住了,如花的容颜,也将将要凋零了。
十年的磋磨,让她愈发地憔悴。曾经的明眸皓齿,天然丽色早已经黯淡了下来,双颊那点儿病态的晕红,大概是这副病体唯一的生气了吧。
这样好的品貌,偏偏落于秦楼楚馆之所,即使脱身了,也不能真正清白,住在自己的兄长家,亦是活的无比艰难。
重活一世的江玉燕忍不住想,或许...那所谓的兄长也没有安什么好心吧。
这一世,她的母亲不再是江别鹤的情人,却依然和江别鹤有关系,是这位仁义无双失散多年的亲妹子。
有时候江玉燕看着自己的母亲,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同前世相似的面孔,她也会想:是不是这只是个幌子?其实,她的父亲,还是那个虚伪自私的男人,只是他依旧不敢承认罢了?
但朝夕相处下来,她也观察了,确实不是。
这辈子,她不再是江别鹤的女儿了,而是这个人的外甥女。
不变的是,她同母亲住在江府,依然很讨人嫌,过的连粗使下人都不如,干的苦活累活,亦是比任何下人都要来得繁重。
江刘氏看不起她母亲的出身,准确的说,江刘氏是鄙夷厌恶着她们的。
说白了,这位大夫人连自己的夫君,江别鹤本身都是看不上的,又怎么可能看得起江别鹤从青楼里出来的妹妹呢?
子不嫌母丑,前世今生,她都没有怪过自己的娘亲。
江玉燕为这个女人拭去汗水,眼色复杂。
但有时候,她无法不去怨恨眼前的这个女人,哪怕其实她是那样地爱着自己的母亲,依恋自己的母亲,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与之相依为命十余年,相互依偎安慰着,苦苦熬过许许多多孤苦寂寞的日子。
这点怨怪不是因为什么外在的东西,仅仅是因为这个女人的态度。
这是个离不开爱情的女人。
前生也好,今生也罢,温柔的秦淮名妓白采菱,心心念念的,永远只有一个负心汉,怀着最美好的期盼,情愫,郁郁寡欢,最后熬干了自己。
今生的江采菱,也是这样,只是换了个姓氏,换了个人来想念罢了。
这个女人最重要的人与事,永远不会是自己的女儿。
前世今生,没有谁会把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江玉燕早已经习惯了。
她能靠的只有自己。
重生一年多,这是她最明白的事。
..........
江采菱迷迷糊糊地,在她耳边一直念叨着什么,江玉燕仔细地翻了翻找了找,终于发现了娘亲脖颈上戴着一枚什么东西,那穿过去的线都藏在衣服里了。
她小心地从衣服里弄出来。
——原来是枚小小的玉印章,上面刻着六五两个字,还有一些花纹什么的。
不难看出这是某个人的私章,很可能就是她这辈子生父的。
江玉燕自己也说不清内心是个什么滋味,总之是复杂难言,五味交杂吧。
有上辈子的经历在,她其实也不是那么想找到父亲了。
想想吧,如果那个人,是江别鹤那样的人,那真是找还不如不找了呢。
她以为找到爹就可以过上幸福,平静的日子了,却原来不是的,她是被当做牛马使唤的。
都说虎毒不食子,但真正到了要牺牲血脉至亲的时候,那江别鹤第一个牺牲的人,就是她。
可以说她这一辈子悲剧的源头,都是因为只管生,不养也没资格教的人而引发的。
所以,这辈子,无论江采菱念念不忘,对着她念叨,或者无意地透露,那个人是如何地豁达开朗,博学多才,风流蕴藉,生活有情趣,又是怎么样地出众,江玉燕都不会再幻想什么了。
没有人会来接她们。
她只有自己变得强大,才能愈活愈好,而不是死了,连都个收尸的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