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乾泰殿里却仍旧有灯火跳动着,景熙帝坐在灯火后面,仔细地听着李荣讲述今天恪王府里发生的事情,时不时低声询问,生怕错过任何可能有用的信息。
“刘思恩见到朕赐的金碗玉勺时,有什么反应?”
沉默了半晌的皇帝突然开口问自己,李荣微微愣了一瞬,随即躬身答道:“回皇上的话,以老奴所见,刘丞相似有不满。”
“嗯。”
帝王轻轻一个鼻音,不辨喜悲,让人难以从中窥视任何情绪,却在李荣准备再开口全解他去休息的时候长指微动,把一张纸条放到了面前的书案上。
“刘思恩密信坤和宫,妄议圣上恩赐。”
李荣好奇地一瞥,刹那间寒意传遍全身。刘皇后以为铁桶一般的坤和宫里有皇上的眼线并不让自己意外,但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避开自己把消息传到就显得有些惊人,而最让他觉得后怕的是,皇上这样做的目的似乎是对自己起了疑心。
万幸,万幸他在送茶的托盘下看到了同样一张纸条,万幸自己信了这张纸条,不然只怕就连自己也会被牵连其中。
尽可能控制住情绪,李荣收回眼光,愈发恭敬地站在了一边。
“李荣,你觉得朕的赏赐有没有问题?”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皇上赏赐什么,做臣下的只有接受。”
“人人都这么说,又有几个人是真心的?皇座之下人人低头,又有几个人是真心臣服?”
“皇上恩威并用,天下归心。”
“哈哈,”淳于祁锋苦笑了一声,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这个刁奴总是用这种话来哄骗朕。”
“老奴本来就是伺候皇上的刑余之人,怎么能不用尽全力讨皇上的欢心?”
“你啊……”
乾泰殿里一主一仆,一问一答,声音不大却还是依稀传到了窗边,墙角处一个黑影在声音渐息之后,悄然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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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的阳光茫茫填满了窗子的缝隙,爬了进来,淳于燮在光线中缓缓睁开了眼睛,明明是刚刚醒来,目光却格外清明。
微微侧了侧身子,小心翼翼地抽出环着小人儿的手臂,又替她掖紧了被角,尽可能安静地起身离开了卧室。
初春的清晨还带着冬日没有散尽的寒冷,让他不由地拢了拢肩上的披风,吸入身体的披风犹如一柄柄尖利的小刀,带着微微的痛感驱散了他最后的睡意。
院中,正在等着他的小德子马上走了过来,手中递过了一封密封完好的信件。
“王爷,这是刚刚有人送到的。”
凤目微垂,淳于燮的视线轻轻一扫,即刻抬起:“送信的人呢?”
“一送到就走了,只说是跑腿的下人,其他一概不知。”
长指轻动,展开了信件,一个了然的微笑慢慢绽开。
自己的父皇在坤和宫有眼线是他早就查到的,毕竟自己的人也不是全然不知道皇后的举动,怕出意外又安排人给李荣送了信,而如今整件事情被人写成信交到自己手上。
英王,果然是个让人惊喜的合作对象。
淳于燮默默想着,握紧了英王向自己证明有能力搅动朝堂的这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