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王初到边疆就料理好了边将相争,雷厉风行的处事风格让朝中百官没有一个不暗伸大指,照说杨青莲这个恪王妃也应该觉得脸上有光才对,可现在坐在院子中高搭的凉棚下等着淳于燮回来的她却全然没有半点喜悦的样子。
说来也难怪,自己的丈夫带着其他的女人京城边疆的一路游山玩水走了两个多月,把她一个人留在偌大的王府之中形单影只,就算是顶着正妃的名头也只能是给别人徒增笑柄而已。
“你们几个快些打扇,没看到王妃娘娘觉得闷嘛。”秀云是杨家的家生陪嫁丫头,所以说话时总带着几分主子的味道。
皱了皱眉,又一桩烦心的事涌上了杨青莲的心头。
前几天她打发许嬷嬷到自己的皇后姨娘面前讨要怎么才能收拾家里的狐狸精的办法,却得了又要给恪王再纳一妃的消息,说是天下男人都是喜新厌旧,想要打压林琬琛就得再找个比她鲜亮的,全然不顾她其实报复是虚想要得到自家男人的心是真。
但一来是自己的长辈,二来皇后毕竟在宫中和那么女人斗过心机,眼下的情形她也只有乖乖听命的份了。
越想越烦,这天气也像在和她作对似的越发让人暑热难忍,有心不等又怕授了旁人恪王夫妇不和的口实。心里长了草,杨青莲的坐姿早就没有了往日的气势。
府门前一阵喧闹不用问也清楚是王爷的仪仗已经到了门外。杨青莲无奈地起身出迎特意放慢了脚步,她可不愿意再看到上次的情景。
“奴婢见过王妃娘娘。”
“起来吧。”冷冷地回答,杨青莲的眼睛忙着在人群中寻找淳于燮的影子却意外的落了空。
清了清嗓子,杨青莲用她认为最威严的声音问道:“林氏,王爷呢?”
“王妃娘娘不用着急,王爷他进宫面圣去了。”林琬琛的声音一贯是轻柔的,说的话也像是乘着风吹进耳朵。
“林氏,王爷进宫面圣你就能仗着王爷的威风招摇过市的回来!”杨青莲已经压抑不住心头的火气,连同自己心里的烦闷一起发泄了出来。
“奴婢怎敢擅用王爷的仪仗。”林琬琛平静地答道,“王爷和奴婢一路直到路口才离开。”
林琬琛照实回答的话在现在的杨青莲听来简直就是对她的挑衅,当即失控地喊道:“你这贱人竟敢顶撞本王妃,来人给我掌嘴!”
“王妃娘娘息怒。”一直站在一旁的小德子恭敬地一躬,说道,“侧妃娘娘一路劳顿,纵有失礼之处还请娘娘宽恕。”
“小德子,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就凭你也配和本王妃说话!”杨青莲火到口不择言,“还敢护着那个贱人!看你平常大气都不敢出,难道你这六根不全的人也看上她了?来人,给本王妃掌她的嘴!”
“谁敢!”冷不防地一向柔顺的林琬琛突地声调提高,“我是恪王爷的侧妃,我看哪个敢没上没下。”
“呵,一个侧室竟敢和王妃娘娘如此说话就不是没上没下了?”许嬷嬷瞪着眼睛说道。
“许嬷嬷说得好,果然不愧是王妃从娘家带来的下人。”林琬琛柔美的声音和此时稍显阴郁的口气完美的糅合在一起反而呈现出一种危险的娇媚,“许嬷嬷既然知道琬琛是王爷的侧妃,那是不是也应该知道下人见到王爷的侧室是要行礼的。”
“林琬琛,王爷宠你,本王妃可容不得你这么放肆。”杨青莲依然叫嚣,只是这叫嚣里却隐隐多了些不自信。
“琬琛称呼姐姐一声‘王妃’是对姐姐的敬重,可今日姐姐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信口胡说,既污了琬琛名节还毁了王爷的家声。琬琛对姐姐来说无足轻重可王爷是姐姐的夫君,琬琛实在想不出折了自己夫君的面子对姐姐有什么好处?”
“林琬琛,你......”从小娇生惯养的杨青莲几时像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不禁气得周身颤抖,“本王妃今天就不信治不了你这小贱人了!”说着,竟然从头上拔下金簪用力朝着林琬琛的脸上刺去。
惊慌失措的刚要躲闪却看到金簪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定了定神再看原来是小德子用手接住了簪头,血顺着簪子一滴滴地落在庭院中的土地上。
“王妃娘娘,刚刚是奴卑多口惹得娘娘动怒,只要娘娘能消气奴卑就算是流再多的血都不在乎。”小德子全不在乎手上涌着鲜血的伤口,匍匐在地上,“只求娘娘千万不要迁怒林侧妃,娘娘难道忘了上次的事情?”
上次的事情,杨青莲当然没有忘。一个女子和旁的男人私下往来,别说是位王爷就算是普通的贩夫走卒也容忍不下的事情,到了恪王府里偏偏就像泥牛入海悄无声息。
她算不上聪明但也不笨,她当然清楚小德子是借着卑微的哀求在向她放话。证据确凿尚且奈何不了林琬琛,何况今天不过只是两个女人之间的口舌之争,而且看林琬琛的样子要是逼她过甚的话说不好真的会出大事。
反正现在小德子受了伤也算是圆了自己的面子,不如忍下一口气:“罢了。林氏,你就给本王妃站在这院子里好好反省反省。”说罢,故意沉着脸拂袖而去。
“小德子,你的手。”看着杨青莲一行人走远,林琬琛关切地说道。
“侧妃娘娘,奴卑没事,只要您没伤着就好。”
“没伤着吗?”林琬琛默默地叹了口气,回想着刚才的情形。他不希望自己变成“那些女人”,可自己心里无处排解的恨该怎么办?自己不变成“那些女人”就无法在他的世界生存,无法摆脱成为他负担的命运,可如果自己变了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对自己吗?
有些事明知道想了也是白想,却还是不停地在脑海里盘旋,只能苦笑了一下:“小德子,我来帮你包扎伤口。”说着不容分说地拉起了身边人的手。
“侧妃娘娘,记得王爷常说的话吗?‘做自己想做的和该做的事情。’娘娘,人只有忠于自己的感受才是真的活着。”
“想做的和该做的?”
“是。娘娘,这王府大院里将来还会有多少女人没人说得清,所以既然是侧妃就要有侧妃的样子,以后要经常拿出刚刚的气势来好好学着保护自己。”
“是,我知道了。”林琬琛回答着,满心的凄凉化成了嘴角边一个苦涩的微笑。她清楚淳于燮是爱着她的,可她也实在想不明白难道一个男人的心真的可以分割成若干份爱着若干个女人,那这爱还真的是爱吗?宠爱,或许用这个词来形容更准确吧。宠爱,一个在感情里卑微到极致的字眼。
蓦然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在耳边响起,让林琬琛的心在骄阳下冷得战栗。
抬眼,天空蓝得让人窒息,朵朵云彩不停地变幻着形态,风轻推着云朵慢慢地前行或后退,然后自顾自的离开,把早已失了本来面目的它呆呆地留在原地。多么薄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