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淳于燮的书房里依旧灯火通明。
“谭世抱做陪都的总兵有十几年了吧?一个人在一个地方一呆就是十几年,只能有两种可能,一个是人不亲土亲从此不愿离开,还有一个就是胸怀抱负难以施展。你觉得他是那种人?”淳于燮转动着指环,目光迥然。
“从派出去的暗卫回报的消息来看,他应该是后一种。”小德子表情严峻,沉稳地回答道。
默默地点了点头,这样的结果显然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小德子,谭世抱在陪都故交门生众多,只要稍有不慎本王就满盘皆输,所以传本王的命令下去,不拘手段也要把这个案子办成铁案。”说完,凤目飘上了小德子的脸,其中的狠戾就连常年跟在淳于燮身边的他都觉得心惊。
“谁在外边?”凌厉的眼神配上特有的霸道语气。
“王爷,不是王爷命人把琛儿叫来的吗?”林琬琛手托着托盘走了进来,“王爷,紫云刚刚准备的粥,琛儿给王爷带来了些。”
看到是林琬琛,淳于燮眼中的杀气黯淡了下来:“说的也是,能进本王书房的人此时大概都站在这里了。”
“奴卑见过侧妃娘娘,”一旁的小德子赶忙向林琬琛行礼,然后又转过身,“王爷,那奴卑就先退下了。”
不大的书房只剩下两个人。林琬琛的脸微微一红,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淳于燮,身后的两盏灯火勾勒着他的轮廓,将他一身的孤傲装点的卓然于世,让她禁不住有些晃神。
“既然带了粥来,怎么还一直端着?”是淳于燮和林琬琛说话时常用的语气。
慢慢地走到书案旁,还没有来得及把粥放稳,她就被他抱在了怀里强放到腿上:“琛儿,本王叫你来是有话要说。”
“王爷有话就说吧。”林琬琛低着头小声地说道。
淳于燮拥着林琬琛肩头的手不停地揉搓着,许久才下定了决心:“今天下午小德子和本王说了一个典故‘怀璧之罪’,你知道吗?”
“虞叔有玉,虞公求旃。弗献,既而悔之,曰:‘周谚有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吾焉用此,其以贾害也。乃献之。”
这女子的声音太悦耳,至于让淳于燮终于舒展开了皱着的眉头:“本王以为你只喜欢诗文,没想到竟然还读过春秋左传,你这丫头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本王不知道的。”
“琛儿没有兄弟姐妹,一个人烦闷的时候就只能读书消遣,时间长了书也就读的杂了。”
都说灯下观美人,淳于燮直到今天才有了真切的感受,果然在橙红色光线的映衬下,就连这个性格单纯的丫头都添了风情,让自制力一向很强的他也经不住心神飘摇。
小女人的身体还没有复原,他赶快转了转视线:“要是本王说这恪王府里就有一个人犯了这‘怀璧之罪’你觉得是谁?”
“王爷的意思的是琛儿就是那个怀璧之人?”
“是。而且本王马上就要出京,本王想......”对于林琬琛的冰雪聪明淳于燮是心知肚明的,但真的听着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还是不禁让他的喉头紧了又紧,终于还是没能把话说完。
“王爷陪了琛儿这么久都没有去王妃那,王妃有些怨气也是应该的。‘怀璧之罪’?对王妃来说,琛儿不是那个怀抱珍宝的无罪之人,琛儿是夺了她心头爱的恶人。”林琬琛说着,嘴边涌出了一个略带苦涩的微笑。
“你不怪本王?”
林琬琛摇了摇头,一片红霞飘上了俏脸:“反正琛儿现在腿伤未愈,也不方便服侍王爷。”
淳于燮把林琬琛滑落的发丝抿到耳后,手不舍得离开地抚上了她微微发烫的脸:“你早晚是本王的人,等到本王从陪都回来你就是插上翅膀也逃不掉。”温热的气息夹杂着特有的香馨冲击着林琬琛的耳后,让她害羞地窝进了他的怀抱。
“王爷几时动身?”
“三日后,这三天本王就不去你那了,你,要照顾好自己。”淳于燮的声音艰难的从唇齿间发出,他突然间发现自己原来和自己的父亲是这么相像。
“嗯。王爷也照顾好自己。”怀中的小女子轻声地呢喃,声音中隐隐漂浮着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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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燮出发的那天,恪王府的早晨来得特别早。
林琬琛早早就来到了前院等着和淳于燮道别,约莫一盏茶之后她终于等来了被杨青莲挽住手臂的他,赶快飘飘下拜:“琛儿拜见王爷,王妃。”
“起来吧,都是自家人哪里用得着这么多礼数。”杨青莲的心情显然不错,她身后的许嬷嬷和秀云则摆出了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前些日子姐姐受了小人的撺掇伤了妹妹,还希望妹妹不要记恨姐姐才好。”
“姐姐替王爷管理内府,恩威并重,妹妹口服心服。”林琬琛得体地回答道。
“好了,好了,那我们姐妹之间就说开了。”杨青莲笑着抓住了林琬琛的手,拍来拍她的手背。
“以后妹妹做的不周到还请姐姐多加提点。”
“王爷,您看妹妹多会说话,莫说是王爷就是我见犹怜啊。”杨青莲几乎把自己所有的重量都倚在淳于燮的身上。
“琬琛初来乍到,本王就把她托给你了。”
淳于燮面无表情地回答多少让杨青莲觉得有些扫兴,挪了挪自己的身子,阴阳怪气地说道:“王爷放心,照顾好妹妹本来就是妾妃的份内之事。”
“希望你不要让本王失望。”
“王爷放心,妹妹是王爷的心尖子,自然也是妾妃的。”
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压住了涌在心头的怒气,淳于燮仍然和颜悦色地说道:“你们两个都是本王的心尖子,本王都离不了。”
一直默默站在一边的林琬琛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仿佛眼前两个人口中说的是和她不相干的事情。三天来,淳于燮抱着杨青莲的画面一次次的出现在她的梦里,让她心痛,也让她越来越不确定他对她的感情。
她想哭,但不能哭,因为如果她落泪那他所做的就全白费了。他要离开,但他害怕他离开后会有人伤害她,所以他要尽自己的能力为她争取,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跃身上马,描金乌纱、玄色罩甲、黄金搭扣,尊贵得无以复加;凤目微扬、纤指赤辕、一身肃杀,威风得见者胆寒。一紧手中缰绳,坐下那匹乌黑似锦缎一般的名驹也显得英姿飒飒,一声长啸前蹄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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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再看了,王爷已经走远了。”杨青莲转身说道,一脸鄙夷,“果然生就的一副狐媚样看见男人就没了魂了,也不知道怎么就迷住了王爷。”
“王妃娘娘,也就是眼下王爷觉得新鲜,等过些时日也就烦了。”许嬷嬷掩着口一脸怪笑。
用手拉住了想要分辩的紫云,林琬琛飘然一拜:“王妃娘娘要是没有其他的吩咐,奴婢就先回去了。”
“我说王爷为什么喜欢,林侧妃果然是个知道进退的,没有硬贴着本王妃叫姐姐,难怪王爷喜欢。好了,本王妃也乏了。秀云,我们回去。”
目送着杨青莲走远,紫云愤愤地说道:“侧妃娘娘怎么这样的好脾气,被她们欺负成这样也不还口。”
“王爷走之前一再地说担心我,我不能让他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