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求您把奴婢放下来。”
“你这样只能招来更多的人。”
从书房出来,淳于燮一路将林琬琛抱在胸前穿房过院,下人们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围观主子的私事,但林琬琛还是看到在一间间屋角、一处处阴影里浮动着一双双眼睛,承受不了朝自己射来的目光,她只能无奈地把脸贴近他的胸口。
“王爷,您要带奴婢去哪?”
“从今天开始,本王恢复你侧妃的称号,现在本王就和你一起回你的院子。”
“王爷,放奴婢会梅园好不好,那个院子……”
林琬琛没有继续说下去,新婚之夜留在她心口的伤确实太重了,重到只要一想起来心里就会泛出血色。
“本王知道,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她靠在他的身上使得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来自天边,那么清晰又那么遥远,那么温和又那么震撼,温暖的臂弯、鼻腔里隐隐漂浮着奇异悠远的香味甚至让她希望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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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拜见王爷、侧王妃。”
玲珑阁门口一个身着丁香色衣裙的女人用刚刚可以听到的声音躬身下拜。
微微动了动身体,林琬琛示意淳于燮将自己放下来,直起身子的瞬间不经意间四目相触,脸上原本的绯红瞬间就越过了耳后。
“她叫紫云,从今天开始就是你的贴身侍女。”淳于燮说道,“太后娘娘赐给你的那两个已经被我派到别处去了。”
“侧王妃,以后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奴婢去做。”耳边传来紫云怯怯的声音。
“不要这么说,”林琬琛伸手扶起了又要行礼的紫云,“以后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
淳于燮摆了摆手,紫云知道是让她离开的意思就没有一点声响的退下了。
“这里没有你原来的院子大,不过倒是清静精妙的地方,而且……”淳于燮说到这故意顿了顿,凤目紧紧盯着林琬琛的双眸,“本王觉得你也不想再回到那个院子了。”
尽管林琬琛没有回答,但此刻她的心里还是感谢这个男人的,虽说他曾经让她不堪,但至少他还顾忌她的心情。经历了这么多,就算只有这一点点安慰她也想紧紧抓住不放,好用来抵御时不时就会在心底泛出的凉。
“来。”
没有回答,林琬琛顺从地让淳于燮牵着她的手做她的向导,没想到冰冷的面具下竟然掩藏着那么炙热的温度。轻轻向怀里一拉,她控不住地跌进了他的怀里,下颌被他用手托起,,心里一凉赶快低下了头。
“你是安心想要和本王作对?还是心放在了别处?”淳于燮的语气如同寒霜般清冷。
“奴婢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王爷。”
凤目斜睨,他等着她继续开口。
“王爷那天为什么嫌弃奴婢?”
“本王只是在席间喝多了酒,有些失态。”
“那王爷今天又为什么对奴婢这样?”
“本王欠你的都会还你。”
“王爷,您在骗奴婢!”
淳于燮没有急着回答,只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小女人。
薄施粉黛的脸上微微泛着红润,一头齐腰的秀发柔顺地披在背后,鬓边发髻上插着一支淡粉色珊瑚镶嵌而成的花簪,额上是用朱砂描绘的梅花,象牙色的圆领褙子两侧下摆处和裙子上各绣着一支料峭寒梅。
纤弱得就像是枝头的花瓣,恬静得就像是池中的一泓泉水,他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女子竟然会胆大到公然和自己开战,更没有想到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小女子的挑衅竟然有几分期待。
“你不相信本王?”
林琬琛用力眨了眨眼想抑制住内心的颤栗,深吸了口气,下定决心地说道:“王爷不想听命于人,奴婢也一样。为什么奴婢的爹救了太后,奴婢就一定要嫁入皇家?以奴婢的出身嫁入皇家是天大的恩典,可又有谁问过奴婢想不想要这样的恩典?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嫁入皇家,奴婢的这个心愿就已经成空。可,奴婢到底还是没出息,竟然会这么难过……”
如鲠在喉。从不外露的心事被人轻易看透,朝堂上进退自如的恪王也一时语塞。
抬头,玲珑阁院子的正中一棵合欢长得遮天蔽日,时值秋日叶片在枝头战战栗栗,一阵风吹来轻轻摇动枝头,轻得没有惊动停在其间的小虫却已经足够让赢弱的它们飘得洋洋洒洒。
伸手接住了一片,随即又看着它从指尖滑落,这世上万物终是盛极而衰吧。淳于燮想要这里嘴角微微上扬,目光中甚至有了几分戾气。
“王爷手上的伤痕是从哪里来的?”
经林琬琛一问他的视线回到了自己的手背上,轻描淡写地说道:“瓷器割伤的。”
“那,还会疼吗?”自从走进王府,林琬琛还是第一次主动将视线对上淳于燮的双眸。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淳于燮随意地回答着。
重又把头低下:“看来,王爷是真的不记得奴婢了。”
“你是清宁宫里打碎了皇后赏盘的丫头。”
吃惊地抬起头,一双杏眼眨了又眨:“原来王爷还记得奴婢。”
“本王像是个健忘的人吗?”
林琬琛咬了咬唇,终于还是把话留在了心里。
“你想问本王,既然知道是你,为什么还在新婚之夜那样对你?”
红着脸点了点头,她就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他。
“十年前本王和你还都是孩子,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了,本王怎么知道你变成了什么样子,还好你这个傻丫头还是十年前的心性。”淳于燮柔下声音,磁性低沉。
“都是因为奴婢才害王爷落下了疤痕。”仍旧是轻轻柔柔的声音,仍旧轻轻柔柔地飘进了耳朵。
“这不算什么,皇宫里富丽堂皇的楼阁中有多少飘荡其间无处可依的鬼魂谁也说不清,身体受损可以痊愈,虽说留下疤痕至少命还是在的。可这宫廷之中常常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淳于燮本就不高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环着林琬琛的手臂又紧了紧,几乎是在耳语,“想要活就只能靠自己,即使听不到自己的心跳,洗不清手上的血迹,也只能往前走,别无选择。”
“王爷为什么和奴婢说这些?”
“因为从今天起你就是本王的侧妃,本王是他们口中的‘邪王’,只怕以后你这个‘邪王妃’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所谓朝堂、皇恩,原本就是最难揣度的东西,自己的生死荣辱都在别人的一颦一笑之中,可大可小、可轻可重。”
耳边的声音随着说话人的情绪忽大忽小,全然没有了往日的从容淡定。林琬琛微微抬了抬眼,看到那双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瞳仁中有一丝痛苦一闪而过。
“今晚本王就宿在你这里,不用怕,本王不会逼你做不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