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水珠落在高台上,落在昔日太子干的有点起皮的嘴唇上,他伸出舌头舔了一口,清醒了一点,膝盖因为长时间跪着,已经麻了。
伤口流着血,他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心大,这种情况之下还有心思考,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狼狈的不得了。
逐渐麻木的感官微微调动了一下,许清年费劲的眨着眼睛,往台下看,他有点好奇,那个人有没有来,转而又想,大概不会,这一场师生情,不过是因为老师他不想让父皇为难。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曾经的太子,眼中没有半分怜悯,从太子出生后没多久,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就已经是看死人的眼神了。
放眼望去他的一整个人生,太子许清年觉得真是感慨万千。
怎一惨字了得啊。
就好像上天在和他开玩笑,要他一出生就记着回去的时间。
本来也没什么,可又给了一个让他魂绕梦牵的人,可怜的人生好不容易有点色彩,然后他的人生就灭了。
……不带这么玩的吧。
如今,他才切切实实的羡慕起了其他的兄弟姐妹。
他曾经也暗暗期许未来自己能成为一个明君,后来才知道,根本没这个可能。
十八年前,国师大人夜夜观着天象,然后神色凝重的告诉皇帝陛下,十八年后,整个国家……或许范围还要更广,都会有非常罕见的大灾,到时候恐怕无人能存活。
说来说去,就是想要还没出生的小皇子去献祭。
母亲怀着他,跪在殿外求了许久,殿中的人也不过是下令让人把她拖走。
许清年恍惚的想,自己也没见过自己这个温婉贤淑的娘几面,要说道别,大概也用不着,他早忘了她长什么样了。
就是他从小养的一只鸟雀,养的可细致了,不知道自己死了它还能不能活。
兜兜转转,许清年发现,除了他的老师,他竟然也没什么挂念的人。
想起老师,他就想笑,当时和父皇生气,结果第二天,父皇就找了个老师给他,他和父亲赌气,也不愿意出去见见这位先生,没想到对方有耐心的很。
也好看的很。
许清年自认不是一个看脸来评判对方的人,却也不得不承认,老师长的真是好看,惊为天人的好看,也年轻的很。
过去,许清年觉得,教书先生一个是一大把年纪,白胡子白头发白眉毛,学识渊博,要不然就严格的厉害,他见过大哥的老师,五十多岁,长的凶神恶煞,经书背错一个字都要挨板子,他大哥常常背错,有段时间大哥都穿着长袖衣服,手藏着袖子里。
他知道是被先生给打肿了。
猛然想起来这么件趣事,许清年想笑,想的发抖,可是一发抖就全身都疼,献祭可真是磨人。
赌了好几天气,小太子终于愿意去看看他的老师,他做足了打算,若是对方也严厉,他就连夜翻墙跑。
结果一见面,别说逃跑,眼睛都移不开了,天天缠着人家,小侍卫调笑他像个狗腿子,他也不理,成天和老师撒娇,讨要背好书的奖励,索性这个教书先生也没有大哥的严厉,揉揉他的头,给他一块糖。
不过那都是很早之前了,好几年前老师就不用糖哄他了,口中没了牛乳糖的甜味。
水珠混杂这血,划过一道道伤口,最后顺着手落下,滴在地上。
许清年想,他这一生短暂,也没有太多挂念和愿望,唯一可惜不甘心的,就是他还没追到他的老师。
这个好看的教书先生面片薄,随便逗一逗就要害羞,脸上却故作镇定,实际心慌意乱。
他一开始不知道,以为对方不会害羞,不说脸颊,耳朵也不染红晕,后来相处多了才慢慢发现的。
可爱的很。
以后就看不着了,想想还是可惜,若是有下辈子,他不需要作为祭品,那他的老师站在原地等等,等他过去追他,哄他就好。
意识模糊,时间流逝,身体越来越冷,视线渐渐暗下来,也再听不见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