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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惊寒今日起得要比平时晚些,快到中午才从房间里晃出来。
他晃了一圈没见到父母,倒是撞见了在厨房洗苹果吃的阮念秋。
阮念秋闻声转过头,一脸惊奇:“哥你终于舍得起来了?”
她看着阮惊寒满脸恍惚,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她了然道:“你是不是昨天晚上又偷偷熬夜看小说了?”
“就会污蔑你哥。”阮惊寒走过去,屈起手指敲了一下她的头,“我那叫努力学习,汲取精神食粮,懂吗?”
阮念秋拨开他的手,咬了口苹果,含含糊糊道:“你尽瞎说。”
“你今天怎么没去上学 ?”阮惊寒没再跟她闹,“爸妈呢?”
阮念秋咽下苹果,“哥你是不是傻了?”
她用手背贴了贴阮惊寒的额头,又贴了贴自己的,自言自语道:“这也没发烧啊。”
阮惊寒气笑了:“你搁这咒你哥呢?”
“本来就是。”阮念秋小声嘀咕了一下,“今天是中秋啊,我放假。妈刚去买月饼了,还没回来。爸打电话说火车误了点,估计晚上才能到家呢。”
阮惊寒点点头。
这么快就中秋了啊,他想。
过了一个小时,阮母回来了。
她把装月饼的盒子放在桌上,“五仁的蛋黄的都有,知道你们馋,我特地买了个特大盒的。就算你们爸再带走半盒,剩下的也够吃两天了。”
说到这儿,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问:“他人呢?不是说好中午回来的吗?”
阮念秋向阮母解释原因。
阮母“啧”了一声:“大老爷们回趟家破事还挺多,磨磨唧唧的……不管他,我先去给你们做饭,月饼咱留着晚上再吃。”
……
傍晚,一家人坐在饭桌前。
阮念秋百无聊赖地用筷子敲打着碗边:“爸怎么还不回来啊……也不再打个电话说说情况。”
“谁知道他。”阮母没好气道,“还有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用筷子敲碗。”
阮母伸手把阮念秋不安分的爪子扒开。她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看已经不再冒热气的饭菜,叹道:“先吃饭吧,不然凉了容易闹肚子。”
一家人吃饭吃到一半,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回来了我回来了!火车晚点路上又堵车,本来想着早点回来陪你们,结果却耽误到这么晚,可把我给急死了。”
是阮父回来了。
三人起身去迎接,两个孩子乖乖叫了声“爸”,然后便缩在一旁看戏。
阮母上去就拧他的耳朵:“你还知道回来?堵车你不会再打个电话报声平安吗?”
“哎哎哎错了错了,”阮父求饶,“我这不是想着偷偷回来给你们个惊喜吗,谁知道会这样啊……轻点轻点!”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恳,阮父还提了提手里的月饼:“我这大老远的赶回来,还从那边带了当地特产的月饼,保证好吃!……你就饶了我吧。”
阮母这才放过他,没好气道:“行了,进来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一家人终于团圆了。
晚上,一家人吃着月饼,围在院子里赏月。
阮念秋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里的趣事,阮父喝了点酒,大着嗓门说自己这一年在外面挣了多少多少钱,阮母叫他别太辛苦,该回家还是要回家,时不时还跟阮念秋搭上两句。
明明一片其乐融融,阮惊寒却有些心不在焉,总感觉有点不真实。
他手里拿着刚刚掰下的半块月饼,心想自己什么情况,这么难得的场面还在胡思乱想。明明他昨天还——
昨天……什么?他昨天干嘛了?
阮惊寒茫然地想。
他下意识地咬下一口月饼,嚼了两口才发觉根本什么味道也没有……他打了个寒颤,猛然惊醒。
他在街角蜷缩着睡着了。
……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吃月饼赏月。
那天傍晚,他们等来的根本不是阮父的归来,而是一群持刀的强盗。
他们所住的地方是一个偏远的小村落,交通通信没那么发达,大部分人家里还用着座机,基本保持着自给自足的状态。
村民大都淳朴善良,互相之间基本认识,倒也是一片祥和。
本来这里可以一直这么祥和安乐下去……可是那群强盗来了。
他们杀人放火,掳掠妇女,搜刮抢劫,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阮母替两个发愣孩子挡住了几刀,用尽最后的力气让他们赶紧逃。
阮念秋落后阮惊寒两步,因为体力不支摔倒,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身后冲来的劫匪摁住。
阮惊寒思绪杂乱,意识到不对就要回头去帮她。
只是他还没转过身,就听到身后阮念秋撕心裂肺的喊声:“哥——快跑!”
他终究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在即将跑出村落之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那天的夕阳真的很美,比以往都要更加鲜红,余晖将周遭的云彩染的金红,让人忍不住去期待,夜晚的圆月又将是怎样的明亮皎洁。
夕阳被烈火裹挟着,缓缓落入地平线,与地面四溅的鲜血相接。余光洒在人们的脸上,将狞笑与绝望交织在一起。
那天的匆匆一瞥,阮惊寒只记住了满目鲜红。
从此颠沛流离,再无归处。
……
阮惊寒逃亡了小半个月,一路上只顾着东躲西藏,早就不知道哪是哪了。
他一直在跑,跑累了被绊了下栽倒在地,好半天爬不起来时才感觉到饿。
他一开始还想着忍忍就好了,到最后饿了两天实在头晕眼花,偶尔看到些不知名的果子也不知道有毒没毒,他才开始尝试着放下自己的矜持向沿途的人家讨要吃的。
他遇到过见他可怜给他食物的人,也遇到过蛮不讲理对他又打又骂的人。他翻过垃圾桶,睡过街道,和其他流浪汉抢过食物。
短短半个月的经历,要比他前面十几年的人生加起来还要丰富。
他的尊严和面子,已经一点点丢在了逃亡的路上了。
……
阮惊寒打了个喷嚏,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已经穿上了厚外套,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冷。
此时已经快要入冬了,他身上依旧只有一件脏乱单薄的长袖。
他瑟缩了一下,将手伸进裤子口袋,那里放着他昨天从垃圾桶旁捡来的半块发霉的月饼。
这本来是他昨天的晚饭,却没想到找了个墙根靠着坐下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阮惊寒将月饼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拨掉了发霉的地方——万幸,大部分还是完好的。
旁边不知道从哪出来一个小孩撞了他一下,手里的月饼一下子掉了出去。
阮惊寒没在意,正打算去捡,却突然窜出来一条流浪狗,叼起月饼跑的飞快。
阮惊寒怔愣在原地。
撞他的小孩大概是被他脏乱的样子吓到了,一直哭个不停。他妈妈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一边哄着孩子,一边骂他死流浪汉不长眼。
阮惊寒什么也没听进去。
他本来也该像梦里那样,团团圆圆,欢声笑语的。他还在等着父亲回来,等着家人的一句“中秋快乐”。
……可他到现在连半块发霉的月饼也没能吃上。
他忽然有些想家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