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住寝

季晚叹息一声，拢住她肩膀，像任何一个朋友该做的那样，在背后给予她前进的力量。

与江宵相同家世相同经历的季晚能很轻易地剖析开深藏在琴声下的情感波动，并感觉到一种牵扯心脏的感同身受。

她们的压力好像是种病，从出生开始就萦绕不去，纠缠一生。

在周围梦魇般的“我这是为了你好”“你必须赢在起跑线上”“别人的孩子都会”的咒语中挣扎迷失。

“放松点，你没有错，他们也没有错，有不开心的，跟我说。”

江宵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茫然的表情，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不开心的事有好多，不希望的事也有好多。

“我不想让她失望，我要练好琴，我要考好学校，可是我好累……”

“我好累……”江宵抬头看着季晚，泛红的眼睛像是玻璃珠般澄澈，她握住季晚的手然后将它搭在胸口。

平时冷淡的天之骄子此时狼狈滑稽的模样却让人心疼。

“就这里，它每天都在跳，可一天比一天慢，我感觉好重啊，里面像塞满了东西。”

“我努力得想变得更好，但我却越来越没有力气了……”江宵眼泪又一次泛了出来，“我是病了吗？”

“没有。”季晚鼻子有点发酸，她仰仰头，努力把心里的酸涩压下去，用最柔软的声音重复，“没有，你只是要休息一下，我们都休息一下就会好了。”

——

苏晓推门而进的时候敏感地感受到了这该死的窒息感，前不久还姿势诡异的两人已经坐在观众席软座上沉默着。

苏晓顿时犹豫要不要把迈进来的脚收回去，但等不及她多想，季晚就恶声恶气地催了起来，“你怎么这么慢？”

“来了来了！催什么！”苏晓扁着嘴提着塑料袋跑过来，啪嗒一下绊到一个座位的角，顿时——

季晚：“！！！”（瞪大眼睛）

苏晓：“！！！”（张大嘴巴）

奶茶吧唧摔了一地，就那么巧的砸在江宵面前。

目瞪口呆的季晚盯着地面。

摔地上脸刹的苏晓惶恐地看着。

沉默好久的江宵略抬了抬头面无表情盯着。

“噗呲——”江宵肩膀抖了起来，又被某人掩饰性地将脸埋进双膝里。

季晚不由抽了抽嘴角，一把抓起苏晓，将她拍干净提着剩下躲过一灾的奶茶放旁边椅子上，饱含威胁地瞪着她——要不是你正好逗笑了江校花你看我不打死你？！

苏晓委屈巴巴地挪到两人对面，抱着膝盖看着她们，“对不起……现在只有一杯了，你们谁喝？”

“要不我再去买一杯？”

“哪有那么麻烦，是闺蜜就该喝一杯。”季晚瞥了她一眼，用辣鸡的眼神，然后手拿两根吸管插上，先递至江宵嘴边。

江宵刚刚一哭一笑有点绷不住，面无表情地吸了一口，像仓鼠一样嚼着里面的珍珠。

季晚喝了口，转头瞄见苏晓贼兮兮的表情不由得挑眉，“你干嘛？”

苏晓手半捂着眼睛，一副微妙又难言的表情，连忙摆摆手。

苏晓，智商不高但情商真的难以捉摸，她有时说话应景地让你简直想给放烟花，有时又傻得直想打包退货，热心肠还一根筋，虽然情情爱爱不是很懂，对特殊感情反应迟钝，但受好友资深饭团常荟影响，已经被迫看几本小说了。

也不知道是她想多了还是有病了，竟觉得刚才两人一人一口奶茶的画面充满微妙感。

可是这是闺蜜间很常见的行为啊，就是以前季晚也喜欢跟她喝一杯。

嘶~真奇怪。

“那你还练钢琴吗？不练的话我们出去玩玩。”季晚悄悄低声问。

江宵顿了下，摇摇头，“我还是要练的，刚才就当情绪压抑不住发泄一下，走的路坑洼多再难还是要向前的。”

季晚不禁唏嘘，不愧是江宵，十年如一日的重负都过来了，在这种情况竟还能恢复好状态，心理素质和韧性真不是一般强。

“那你要是难受，扛不住的时候打电话给我，不要一个人不吭声。”季晚知道江宵的性子，她看上去就不像是会跟家长撒娇的样，她有点怕江宵一个人要强什么都不说，待会出问题。

江宵嗯了声，没再说话。

苏晓这个脑子现在可能也反应过来不对劲，抱着膝盖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说，“要不你搬寝室来？跟寝室人一起肯定比在家不受管，A校对寝室又管的松。”

季晚眯着眼whatfuck一脑袋，“这什么鬼东西？”

“好吧，其实是我想住寝室，我不太想在家住。”苏晓不知想起了什么，有点畏缩地抖了抖。

季晚这下也沉默了，许久问，“我不有好几个小套房？”

“你那个，我住得心慌。”苏晓不好意思地吐舌头。

季晚翻白眼。

一直没说话的江宵许久才开口，“我考虑考虑吧。”

季晚挑高了眉，“你妈不会同意吧？”

江宵抿唇，目光移开，“可以试试。”

季晚瞪大眼睛双手挠头，这把江宵带的叛逆了？

保险起见，季晚和苏晓在上午放学找班主任问了下寝室的事。

何鸾显然很惊讶，“高三了人家都一个个搬出去，你们是一个个搬进来？”

奈何架不住季晚死皮赖脸，最终还是给了两张住宿申请。

季晚很愉快地夹住申请单，手指摆了摆，“不不不，这是自由。”

两人走后，来交作业的宋珍珍已在门外听了个大概，“老师，她们是申请住寝的？”

何鸾下意识应了句，然后反应过来太阳穴猛抽，“宋珍珍你该不会也是来申请吧？”

回来的季晚笑着向江宵摇了摇手里的申请单，江宵微微弯眸，低头打着草稿。

“我们是拿到了，你的呢？”季晚微微弯腰询问，还不带说完，她就看见了江宵桌子上的申请单。

她笑了笑，悄悄提议，“不知道老何会把我们安排在哪里，我们三个人就住一起好不好，这样也有个照应。”

旁边的苏晓听着这温柔软软的语气，实在没忍住酸了一下，要知道，要季晚服软是很难的，要她这样温柔地说话更是拯救地球了。

不过，她听着季晚的提议，也觉得开心，跟季晚和江宵在一起生活学习，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寝室通知下来的很快，高三很少有住宿舍的，只有家离得远迫不得已才申请的，所以大部分房间都是空的。

她们被安排在7班两个住宿生的隔壁，314房间。每个房间里都有六个床位，上面是床铺，下面是书桌，邻近各张书桌的是一个独立的柜子。

房间采光很好，阳光充足时，会有一大片金色落在阳台，落在室内，空间也足够宽敞。

季晚他们在寝室通知下来的第二天就收拾着东西要搬进去。

江家里，江安抱着书坐在沙发上，见佣人们进进出出地忙禄着，将江宵的东西全都放在车子后备箱里，不由得看了看旁边的江宵，“姐姐，你要住寝吗？”

江宵正拿着手机坐在沙发的另一边，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打着，看样子是在给什么人发信息，闻言很冷淡地嗯了声。

江安不由得好奇起她在跟什么人发信息，但碍于面子以及以往两人紧张的关系，她并没有过去。

“可是，姐姐，楚阿姨会同意吗？”江安有点不敢相信，楚青是什么样的人，她完全清楚，这个女人的掌控欲简直是恐怖，她从小到大，一直目睹着楚青对江宵严苛到发指的控制与教导，自然知道楚青对这件事的态度。

江宵没说话，她只是很轻地看了江安一眼，然后接起电话，“嗯……正在收拾东西呢，马上要去学校，带了，也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