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大雨已经转成了暴雨,那些脆弱的花花草草被雨水打烂在泥地里,叶子被雨打落迎着风的方向落在了陆忘离脚边。
他们也不着急,舒寅和迟元一人一把伞,周余生则是给陆忘离打着伞,几人就在雨中慢慢前进,任凭雨点砸在伞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走出不远,陆忘离注意到长廊上站着一个人影,那人身材修长完美,一头墨发随意的吊在脑后,双臂环胸靠在长廊的柱子上,嘴唇抿成一条线,暴雨掀起了一层薄雾,俊俏的容颜在雾中若隐若现,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朦胧感,如同梦境,又像是一副画。
陆忘离看着他,心底生出了一种距离感和冷清感,许是刚刚没有忍住看他,现在一看倒是个极为俊俏的少年郎。
陆忘离暂时忘了要回客栈的想法,走过去问道:“郑公子为何一个人在这?”
郑殊兰回神,微笑的看向陆忘离,“我出来散心,你们要走了吗?”
陆忘离点头,郑殊兰苦笑了一下,把手伸进雨帘里,那雨水瞬间打湿了他整个手掌,同样也打得他生疼。
“你也看到了爷爷不想继续堂兄的事。”他的神情有些落寞。
“那就谈谈你和郑濡的关系吧。”陆忘离与郑殊兰并排站着,看着那水帘洞一般的院子。
“我阿爹是郑家庶子,伯父是嫡子,他们成人后要分家,伯父又心比天高就去了凉州经商,然后娶了尹家的二小姐,就入赘了尹家,阿爹娶了一个小商户的女儿,但成婚没几年就病逝了,后来才娶的我阿娘。”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没有一点光,对于他来说这简直是噩梦般的存在,是他永远都不想提起的经历。
陆忘离看得出来他的忧郁,本想转移话题让他开心些,怎料郑殊兰倒是个实诚的,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我阿娘不是正室,自然我在郑家也没有什么一席之地。”
迟元上前一步说道:“听你的意思是说你还有其他兄弟姐妹?”
郑殊兰闻言更加忧郁了,眉心紧锁,阴郁的盯着地上泛着涟漪的水坑。
陆忘离和周余生瞪了迟元一眼,迟元很是尴尬,小声对他们说:“我又说错话了?”
郑殊兰苦笑了一声,“无碍的,其实我还有个堂妹,五年前她与伯父闹脾气来河州找我,在我家住了些时日,但……”
他有些犹豫,不知道后面的怎么说出口,沉寂了一段时间,他又开口说道:“但她却留在河州当了河州第一花魁。”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拳头握的咔咔作响,咬紧了牙关,那句话他自己都觉得耻辱,更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陆忘离想了一下各个地方的勾栏院,好像除了上京的是舞川秘密组织的杀手机构,卖艺不卖身,其他地方就真的是明面上的意思了,一时间她脸色阴沉,看着郑殊兰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有些心疼。
“抱歉,时间不早了,我们要走了。”陆忘离微微俯身向郑殊兰告别。
迟元和周余生也行礼告退,陆忘离走出没几步,回头对郑殊兰说:“郑公子,如果不嫌弃随时来天海客栈找我,别人不容你,我容你。”
郑殊兰听完这句话忽然愰神,他看着那红衣撑着那把红色的油纸伞消失在雾蒙蒙的雨天里,恍然如梦,哗啦哗啦的雨声换回他的神智,他看着地上坑坑洼洼的水坑,自己的倒影在里面泛起涟漪,花草已经被泥埋了大半,但那红艳艳的花瓣露在外面告诉人们它还没死,它还可以继续生长。
走到马车旁,陆忘离侧头看了一眼迟元,“你要如何?”
迟元一只脚已经踏上马车,听到陆忘离问他就停下了脚步,“虽说现在大雨,但已然是正午,我们不如就去胭脂楼凑合一下。”说着他还微笑着偏了偏头。
陆忘离默不作声的盯着他,看来还真是有所图谋,陆忘离不再理他,踏上了马车,周余生也随后跟了进去,“去胭脂楼。”
车夫得令,马鞭扬起,撞破雨帘朝着胭脂楼狂奔而去,迟元坐在马车里,说道:“舒寅,去胭脂楼。”
舒寅靠在车门上,懒散的扬了扬马鞭,紧跟其后。
胭脂楼前人来人往,即使是大雨也没有阻挡住他们的脚步,一些莺莺燕燕在外面招揽着来往的男人,那些人也是禁不住,一撩就走。
陆忘离掀开帘子向外看去,只见一群穿着暴露,打扮的妖魅,花枝招展的女子在胭脂楼前面夹着嗓子吆喝着,就像个跳梁的小丑,陆忘离感到一阵恶寒,她蹙眉落下了帘子。
“当真要进去吗?”陆忘离看向周余生。
刚刚的情况周余生也见到了,这就是和醉香阁不同的地方,这里是真风流。
“你若是不喜我们就回客栈。”
陆忘离又往外看了眼,见到迟元已经下了马车站到了胭脂楼门口,一群莺莺燕燕围着他,像饿狼扑食一般,可怕至极。
“下去吧,总不能让纾容一个人去。”说着她就起身往下走,周余生快她一步,拉着她一步步走下马车。
“对了,有时间你给胜寒飞鸽传书,让他告诉黎将军提防着涎阙。”陆忘离提着裙摆说道。
周余生点了点头,示意她知道了,然儿两人才刚刚下车,那些女子疯了一样朝着周余生和陆忘离扑过来,更气的是她们把陆忘离推去一旁,把周余生围了起来。
陆忘离怒视着这些女子,心里暗骂:“这些人是没见过男人吗,这么拼命!”
周余生眉头紧皱,脸黑成了锅底,几乎可以滴出墨来,他一边躲着那些女子伸过来的魔爪,一边问:“你们管事的呢?”
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子笑道:“姐儿们,放他进去,又是一个找晶姐姐的。”
然后……
周余生莫名其妙的就被四五个女子簇拥着进了胭脂楼,这期间周余生回头疯狂给陆忘离使眼色,陆忘离冲着他点了点头,她是进不去的。
陆忘离想着就这样回客栈,怎知一只手从背后捂住陆忘离的口鼻,光天化日之下直接行凶,陆忘离心底一惊,这才知道河州到底乱成了什么样。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眼前泛起阵阵白花,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双腿发软,整个人瘫软在地,被人毫无形象的拖入了胭脂楼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