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清姐怎么扮做这副模样?”
白石清挑了下眉:就是不生我气了?
她自然的转了个身,换了个方向和陌云桑肩并肩同行。
“前两日不是谢安来我家提亲吗?你知道他干什么了吗?他竟然真的参了我爹一本!我当时还以为他说笑呢。”
“谢大公子还真是性情中人。石清姐对他很满意?”
“还行吧。有个这样的哥夫也还不赖。”
陌云桑听到哥夫这两个字后,抬脚上石阶的动作都顿住了。她连忙拽住还在往前走的白石清。她动作又急又狠,拽的白石清一个踉跄。
白石清转过身来,有些疑惑地看着陌云桑。
“你方才说的是哥夫,是吗?”陌云桑尽力压下自己的紧张和迫切,可开口还是带了颤音。
白石清听到这话有些哭笑不得“前几日你来我家时我不就和你说过了吗?你怎么一副才知道的模样。”白石清开玩笑道“难不成你以为谢安求娶的是我?”
陌云桑不说话,松了拽着白石清的手,平稳了情绪后,换了个话题。“石清姐说笑了,我怎会多想。石清姐是从万安寺出来的吗?”
这话题转的很生硬,但白石清也没多少,随口答道“是啊,来替我哥和谢安求个姻缘符。”
“白将军同意这门亲事了?”
“默许了。”白石清捋了捋自己贴的假胡子。
“我爹本来是死活不同意的,就差指着谢安的鼻子说他家风气不正,我哥入了他家死了都没人知道。谁知道谢安说他入白家,他带来的那些都算作嫁妆。”
白石清弯着眉眼,笑的惬意“我爹当时就说不出话来了,甩袖就走人了。结亲不是要长辈送个姻缘符吗?我爹不愿意来,就打发我来了。”
“你不是还问我为何扮作这副模样吗?”白石清撇了撇嘴“我也不想,可求姻缘符要在这里待七天。那寺庙里又都是出家人,禁荤忌酒的。让方丈知道我下山了又要重新算时间,刚好远程观的那群道士来万安寺做交流,我就扮做这这副模样混了出来,打算吃顿过门香。”
“如何?”白石清骄傲道“除了你我这扮相一路都没被认出来。”
“办得很像”
“那你是如何认出来的?”
“凑巧罢了。”
“我就说我这副样子肯定没人能认出来。”
“对了,你来万安寺休沐?”
“是。”
“算算日子,确实是今天。”白石清边说边上阶梯。
“石清姐”陌云桑叫住了打算接着往上走的白石清“莫再随我同上了,再晚些下山过门香就该被食客们买完了。”
白石清想了想,确实是。于是她转过身同陌云桑告别,向山下走去。
陌云桑看着白石清的背影 略有些失神,她觉得白石清当真像是从仙雾中走出来的仙人,清尘脱俗。
陌云桑方才没说父皇不一定会同意这门亲事。君王就是这样,因为信任和能力给了权力和官职,但当这权力威胁到自身时,信任变成了猜忌,能力变成了卡在喉咙里的刺。
“为何谢安入赘白府之事无人向我禀告,本宫养你们有何用?”陌云桑冷然问道。
她身旁的侍婢立马跪了下去“殿下息怒,奴婢曾向您说谢大公子在白府之事。但您那两日闭门谢客,不许任何人近身,奴婢不敢违命。”
“那今日你在我身边了又为何不说?”陌云桑一副懒散模样,睑下眼,望着跪地的人。
“这是奴婢的疏忽,请殿下责罚。”
陌云桑看了眼跪在一旁的婉荷说“婉荷,本宫赏识你。你觉此事应如何处理?”
“全凭殿下做主,此行当罚”婉荷垂着眼眸,毕恭毕敬道。
“那便罚半月俸禄,起来吧,这春寒未过,石阶凉。”
“谢殿下”两人齐声道。
陌云桑踏着青阶轻声道“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戏台子搭好了,该开幕了。
凌和二十一年,北狄撕毁和约协定,屡犯边关,大举南侵,战报连连,青海被西戎围困。一时间,恶狼四起。
朝堂上争论不休,合约才签订三年不到本来以为能休养生息,谁知战乱又起,烟诺国库空虚,虽有一战之力,但却格外艰难。战或议和成了争论点。
陌凌松听着朝堂上的臣子你一言我一言吵的脑子疼。
“臣以为国库尚未充实,不宜开战,以和为上。”
“臣认为不妥。许大人,自古以来求和者必懦败。狄戎都打到门前了,你却去求和,难不成要把青海拱手让人,要我烟诺卑躬屈膝吗?”
“李大人误会了,我只说议和何时说过弃青海让烟诺卑躬屈膝了。”
“这又有何区别?”
“你这是强词夺理!”
“好了好了,众爱卿都歇歇。”陌凌松摆了摆手,示意两人退下。
两人甩了甩衣袖,吹胡子瞪眼的回了位。
陌凌松把目光放到白青云的身上,揉了揉太阳穴,说“不知白爱卿有何想法?”
白青云走到大殿中央,拱手道“狄戎狼子野心屡犯边境,以青海为威胁,议和虽可不动兵卒,但协约与敌人而言,空为和,实为退让服从之举。臣愿往而战。”
“爱卿所言极是,可边疆艰苦,爱卿年事已高,此事便交由白石清全权负责。”
“可陛下,白石清为副官,资历尚浅,行如此大事恐有些不妥。”
“区区狄戎,不足为惧。该让后辈们练练手了,此事已定,不再议了。有事启奏,无事便退朝吧,朕也累了。”
皇帝身边的太监掐着嗓子,尖声道“退朝。”
底下的文武百官纷纷跪拜道“恭送陛下。”
白石清蒙了,这事落到她头上了?她在边关三年说着当了副官其实只是官职高权力少。兵权一点没有,而且她在京城待了将近三年,对边关的情况虽说不是半点不知道,却也只一知半解。现在让她去边关等于新官上任,压根成不了事。
白石清连忙跑到她爹身边,拽着她爹的衣袖 说“爹,这让我怎么办?”
白石清还未听到她爹的回答,两人就被太监拦住了。
那太监毕恭毕敬道“还请白将军留步,陛下要见您。”
“劳烦刘公公带路”白青云安抚的拍了两下白石清的手背。
白石清稳下心来,她爹还没死呢,她有后盾。白石清松了手,准备回家找她娘。
“还请小白将军留步”白青云走后,又来了位太监拦住白石清说。
“怎么?”
“陛下要见您”
白石清心下了然,这是打算一一说服啊。
面前这人白石清有两分印象,是刘公公的养子。刘公公名叫刘全,跟了皇帝十几年算是心腹。白青云曾有恩于刘全,白青云在南岭剿匪时救下了刘全一家。这人也是知恩图报的主,对白青云每每都多了两分恭敬。
白石清试图套话“不知陛下是何态度?”
“这…奴才不知。不过确有两分怒颜”刘列一脸为难的接过银子道。
白石清看着自己递出去的银子,肉疼。不过她好歹知道了等下进去不能顶撞,只能顺。
等她在偏殿腰都站疼了的时候,白青云终于出来了。瞪了白石清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白石清默默咽下了自己上去想去和她爹说话的冲动,站得更直了。
“白将军回去小心些,还在下雨”刘全提醒道。
“多谢,我会当心的”
“那奴才便送您到这”转而又走到白石清面前俯身道“陛下在殿内,小白将军随奴才进去吧。”
白石清望了她爹一眼,怯生生的也没敢喊。
“便随刘全进去,扭扭捏捏的,哪有我白家半分风骨。”
“是”白石清连忙应了,对刘全说“劳烦了。”
刘全笑了笑说“不碍事,小白将军和令夫倒十分相像。”
白石清入了殿内,看见陌凌松背对着她,听见刘全禀报后,挥了挥手,刘全便退下了,顺手关上了殿门。
白石清行跪拜之礼“参见皇上。”
“这又没有外人,不用行这些虚礼,快起来吧。”陌凌松转过身来正对着白石清岛道。
“谢陛下”白石清起身道。在京城待了三年,几千日的为官伴君。她算是知道了眼前人的性情,眼高手低,刚愎自用,虚荣儒礼。果然下一秒就打起了感情牌。
“许久没与长容聚聚了,都不知道常容已经出落成了个美人了。”
这摆子咱俩在朝上没见过呗。
“多谢陛下夸奖。”
“常容今年合该有二十一了吧,朕记得生辰礼都过了。”
“是,您还送了臣一张弓”
差不多了,该进入正题了。
“这烟诺朕守了二十多年,也老了。”
这是个送命题,白石清立马说“陛下正值壮年,国泰民安,正鼎盛之势。”
“就你会安慰朕。”
白石清没接话等着陌凌松的后话。
“如今狄戎来犯,朕想让你出征,不知你可愿意?”
“陛下,臣资历尚浅,恐负圣望。”
“你就只会和你爹一套说法了吗!”陌凌松摔了杯子。
白石清立马跪了下去,低眉顺眼说“陛下息怒。”
“来来回回就这几句,朕说让你出征,你到底去不去!”
白石清没说话,头低的更低了。
陌凌松缓了语调“朕也不想为难你,刚你父亲把兵符交给了我。常容,朕信任你啊”陌凌松拿出兵符走到白石清跟前,弯着腰说。
白石清倒是想问问,信任我?那你给我副官之职,有名无实,官高权少。信我,那你为何把我留在京城三年,不许我回燕南。信我,那你为何在我哥成婚时,贬他官职,谪于南海,给他文职,不许他入军营。为何压着谢安,让他辞了官才能去南海。信我,那你又为何收我爹的兵权,把他留在京城让我去边关,你究竟是信我还是逼着我反?
白石清死死咬着唇,齿舌尖尝到血腥味,她爹和她说白家风骨。是啊,白家世代忠良,她又怎能做乱臣贼子呢?她不敢也不怨。
“此符为圣旨,常容可接?”
“臣…接旨。”白石清双手捧过兵符。
秋雨雾浓,白石清从殿内出来时觉得有些冷,抬眼望去,宫墙之内雨溅石阶,寒凉物隐。
“下雨路滑,小白将军路上小心些。”刘全给白石清撑了把伞。
白石清接过伞道了谢。
刘全笑了笑正准备离去时听见白石清说,“您路上也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