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这个人面前，一直都是乖顺的，可爱的，爱笑的。
但是，一旦他们之间有些事情变了，她就会收起这些所有的柔软。
“神氏龙烨。”她说，“我要知道什么，你瞒不住的。”
后来的事情，宸熙清楚地记得，她不顾自尊地拉着他的手乞求，求他停下来，求他不要那样做。
然而，他做了什么呢？他粗鲁地甩开她，冷声怒吼:“够了，你太任性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她要爆发了！
可是，她没有，从头到尾都是温温柔柔的样子。
他甩开她后，她又试图拉她衣袖，都被拒绝了。
最后，她退了一步，低垂着眼睑，晦涩不明道:“抱歉，是我过分了。”
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倏地，他看见了她转身时从眼眶里低落的晶莹。
那碎了一地的，不止有脆弱和眼泪，还有骄傲和自尊。
她那样骄傲的一个人。
从那天起，他们开始比冷战更可怕的战争，针锋相对。
直到月无瑕蛊毒难以控制，不论是神医钟离清和，还是医药之神玳玥，他们都束手无策。
更可怕的是，中了蛊毒的，不止月无瑕一人。
******
神界，帝后宫殿：
凤凝曦若是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与存在感，旁人是断不能发觉的。
所以，她就那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那里。连龙墨羽和洛晞也不曾注意到。
“原来，神仙也会受伤，也会中毒，也会死……”看着那边痛苦的月无瑕，大家叹着，却无能为力。
凤凝曦隐没在一众仙神当中，不动声色地靠近。
月无瑕，或许……我知道你谋划什么，魔邪想要什么，我知道所有人想什么……只是不阻止而已，因为……总有人要站出来的，总有人要接手的。
我不想，只能是你们，成全你们之梦而已！
她见过太多流血牺牲，太多生离死别，太多权谋黑暗……
帝王权术，贵胄纷争，尔虞我诈，王权地位，崇拜，供奉，算计，谋略……
月无瑕，六界的至尊，不是永久困在神禁之地的傻子，我什么都知道。
机关算尽，只为一谋一梦之成……
这天地间其实有很多的不尽人意，善恶是非，只是，你又知道多少，掌控多少……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一盘棋。行世间，走世路，谁……又何尝不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孰黑孰白，是非对错，公平正义，很难分得清清楚楚的……
凤凝曦抬首，看着不远处的龙墨羽，第一次格外细腻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没了神禁之地的束缚后，他的时间开始以百年的时光流转，这几百年下来，凤凝曦第一次发觉，他长大了，长开了，虽然还是从前惊艳的模样，但有些东西，总归是不同了。
比如说，气质，比起从前，更加矜贵，愈发难以接近；比如说身高，凤凝曦发现，他长高了。
从前，她还能和他平视，但是现在再见，龙墨羽已经长得比她高出许多了，现在的她，只能仰望着龙墨羽，他的容貌倒是没多少变化，但整个人感觉上不再是从前俊美异常的少年人了，而是介于一种鲜活的青年人和成熟男人之前的气质，矜贵卓然，绝世无双。
时间或许就是一种神奇的存在，可以把年轻时张扬肆意的少年，磨砺成为包容又优雅的成熟男人。
从前那个在她面前温柔刻骨的少年郎，终于是长大了。凤凝曦忽而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他从孩童长成现在模样的这些年吗？
没有吧！她缺失的，只是她在妖界和他分离的那十年吧？
她和他之间，仅仅就那十年而已，已经差这么远了吗？
年少时没有遗憾，难道注定此后一生只能追寻从前的影子？
他在她看不到的仙界熠熠生辉，而她却徘徊在过去如梦似幻般的泡影里，妄图捉住过去的一点转瞬即逝的影子，企图这样他们之间就可以有一个个自己希冀的光明未来……
惊鸿一瞥是你，南柯一梦亦是你。龙墨羽，我的世界，只有你。可如今，你离开了，我究竟还剩什么？
少年的刻骨温柔，一朝一夕历历在目。凤凝曦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入骨。
凤凝曦看着他在人群中光芒万丈，他是他们的精神领袖，他让他们有了支撑和走下去的勇气。
和那时候一样，从前，龙墨羽救赎了她，给了他希望，如今，他是大家都希望，而她，不再是被他唯一关注的偏爱了。
凤凝曦看着他们焦急不已，却无能为力，这样的毒蛊，连钟离清和与慕容暄妍联手都没有头绪。
“束手无策了么？”冷漠的声音响起。
“什么？”月无瑕跟前的女子心下大惊，抬头怒视着来人。她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她怎么没有察觉？
“来自南疆蛊毒世家的毒蛊圣女么？”
“不过如此。”
“我来吧！”她似有若无地淡笑着，道。
“你退下，这里不需要你。”龙墨羽挡在前面。
“这里有谁还会祭祀么？”凤凝曦抬头，看着他们，无声地询问与质问。
“放心，我不伤人的。”她的声音冷漠而疏离，却带着若有若无的飘渺温柔。
“退下。”龙墨羽冷斥。
“同为一界之主，你没有资格命令我。”凤凝曦侧过脸不看她，斜歪垂着脑袋，打量着躺在那里的月无瑕。
“同时主持两场祭祀，你是不要命了么？你以为你是谁？”龙墨羽恨铁不成钢地怒道。
我以为……我以为……我比谁都清楚，我以为……你……也知道的。
是我错了……
“我只是一个来完成祈愿的祭司。”凤凝曦面无表情道，声音平静到可怕。
不知道为什么，凤凝曦的脑袋很痛，有些晕眩，她甚至不知今夕何夕，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她好像困在某处一样，从一场噩梦里坠入另一个深渊，费力爬起来时然后再跌进另外一个深渊，这样反复循环，永无尽头，眼前尽是迷乱困境……
“寧冰月箫，祭神。”她咬牙道。
凤凝曦话音落下的瞬间，从一开始就有的诡异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凤凝曦手中出现了一根玉箫，纹路甚为复杂。而且，箫上，居然佩着玉饰，上面明明白白地刻着风烨二字。
寧冰月箫出现的那一瞬，凤凝曦脸色煞白，血色褪尽。到底是大意了，被气糊涂了，她怎的忘了，这个人的玉佩，还在她的箫上。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能把我逼到这种程度。龙墨羽，你是第一个。
有些人恶名在外，但却从未真正干过一件坏事，有些人看似德高望重，骨子里却有着德不配位的一面。
人啊，永远不要看表面现象，有些看似坚强的人其实内心最是柔软，有些看似道貌岸然的人，内心比谁都恶毒。
不管多么强大，都是有血有肉有灵魂，的需要人关心需要人呵护，且内心都有最柔软的一面。
只不过有些人将这一面隐藏起来罢了，没有人一无是处也没有人是金刚不坏之身，有强大就有脆弱。
所有强大的背后都有让人心疼的一面。
“你与仙帝陛下，公子风烨，到底是何关系？”这殿里有太多位高权重者了，他们忍不住发问。
龙墨羽是她的谁？这个问题，凤凝曦从前不知该如何回答，如今亦是。
兜来转去，凤凝曦竟不知如何在外人面前称呼龙墨羽，甚至，有点儿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该不该与现在的仙帝陛下风烨扯上关系……
看她爱的多卑微。
这个人，仙界的主人，公子风烨，亦是她成婚的爱人。
他是她的夫君，他们本该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
可她却，没办法说出口。
这个世界上，神氏龙烨与神氏凤兮是六界至尊，风烨和风曦是仙妖两界之主。
可是，龙墨羽和凤凝曦，这两个人，没有人知道。
六界至尊，至尊之神，集尊亲权于一身，而她凤凝曦，除却这些头衔身份，只不过无名之辈罢了。
美玉无瑕已碎，琉璃成盏已残。
凤凝曦的梦，早在龙墨羽同她擦肩而过时破碎，早在他选择救月无瑕的时候，她已经明白了。是她一直不死心，死缠烂打，才致使自己的尊严和破碎的梦，一次次被人践踏。如今，已经没什么必要了。
“你需知道……谨言慎行。”洛晞担心着月无瑕和诸仙神，对凤凝曦说话也没多客气。
“神帝陛下想来教训我么？”凤凝曦的眼神冰冷骇人。
没有了感情上的束缚，凤凝曦终于随心所欲，终于不再刻意卖乖，不再小心翼翼地讨好，她想怎样便怎样，不用在乎龙墨羽怎么看，不用理会他的想法，一切都按照她的想法节奏来。
“阿凝，停下，不要这样。”龙墨羽想上前将人拦下。只是，他忘了，是他现拒绝她插手这件事的，如今，凤凝曦怎会听他的。
凤凝曦轻启朱唇，抬眸道：“迟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