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凝，这尘世自有尘世的造化，我是为你而来。
我贪恋的既不是春天的花、夏天的风，也不是秋天的雨、冬日的雪，而是你明媚肆意的笑容。
想了又想，玳玥还是开口了:“神尊大人？”
江宸熙礼貌道:“请说。”早在他还不认识在钟离清和与慕容暄妍时，他同这位神界赫赫有名的医药之神玳玥便是是旧识了。此刻，她还愿意同他说些什么，他自然无不应允。
“神尊，我是个看病的，她……如今这个情况，我……不得不看；但您也知道，她身负封印，旁人靠近不得，我也如此。”玳玥说着，举起了自己的手，掌心向外，“掌纹可司人命运生死，我之前看见了她的手。她，没有掌纹。”
江宸熙一点也不意外:“我知道。”
江宸熙伸出自己的手，给玳玥和慕容暄妍两人看:“不光阿凝，我……也一样。”
慕容暄妍根本反应不过来，玳玥也是无比震惊:“你们……”
江宸熙淡淡道:“世人只知六界至尊，身祭六界、魂锁八方；知晓我千年无所事事，也识得罪神凤兮。”
江宸熙笑了下，比哭可难看多了:“却不知，我同她的命运线，早在千年之前，已经断了。
他自身难保，姜嬣岌岌可危，他们随时都有灰飞烟灭的可能。
大道正义？慈悲良善？苍灵众生？
这些旁人可随口说说的东西，他们扛了太久……
这世间啊！哪有那么多如果和来得及。
如今，这些，道德责任也好，命运安排也罢，于他们而言，什么都不是了……
说完，江宸熙便走到窗前，坐下来，施法。
慕容暄妍一看不对，可她无力阻止，只能问:“神尊，你要用灵魂法阵？你……”
江宸熙头也不抬:“这是我现在，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了。用我仅存的灵魂护着她，代替我，守在她身边，和过去的千年一样。”
江宸熙温柔注视着沉睡着的人儿，喃喃自语:“阿凝，我希望你知道，我们……从未分离。”
“不论之前如何，从今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得见……”
“还有，时间之神，这些年，谢谢你的成全。”
“如果我的消失，能换点什么。”
“那么……请不要伤害她，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给两个听不见的人。
听着江宸熙的话，慕容暄妍微微怔了一下，第一反应便是……神尊大人尊为何对那个人处处忍让？
可仔细一想，似乎除了这样，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却不知，识海里，阡氏宸熙把一切都看在眼底。
阡氏宸熙只能在心底里说抱歉:很抱歉，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啊！
神氏龙烨，不是说我顶着你的躯壳、你的身份、你的样貌，去护着一个六界公敌、神界罪神我力所不及，而是……
我做不到像你这样去爱她。
爱这东西，没法儿共享。
见他如此，慕容暄妍和玳玥也不便多待，只道:“神尊大人，再见。”
江宸熙:“二位，保重。”或许，我与诸位，与六界，从此……再无再见之期。
第三十节:风起王畿-没有明天的人
我们，从未分离。
——江宸熙
我们终将重逢。
姜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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玳玥和慕容暄妍离开房间，姜嬣也随之苏醒。
只不过，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就起来，而是就那么躺着，看着端坐床边的少年人，心绪低迷地说着自己的心事……
“你……”姜嬣嘴唇翕微一动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就在开口的一瞬间，她突然放弃了。
没有为什么。
就是觉得很乱，很乱，非常乱，没有头绪。
她什么都没有。
连开口的底气都不曾有。
而且，说不说的，好像……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她……好像从来都不曾着地儿，一直悬在半空中，没有前路，也不敢向后仰倒。
她……一无所有，空白的可怜。
甚至就连这些人的关注，也是因为另外一个人，一个曾经光芒闪耀到令人无法直视的人。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自卑，但是，她怯了，真的。或许，是没有勇气吧……
第一次，她感觉到了彷徨，无助，茫然和不知所措。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了……
她刚苏醒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过——许是那时候要学的东西很多吧！她这样宽慰自己。
那时候，陌生占据了她所有的空间，她的一切时间都用来了解和知道这个世界了。
现在，知道越多，竟然越胆怯？知识的换取，消耗的不是脑力智商而是勇气胆量？
她其实也想大声地朝江宸熙质问出那一句:“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但她没有，不是不敢，而是没有立场。
如果，一切都只是她的黄粱一梦呢？如果，所有都是她自作多情的幻想呢？
那么，她贸然行事，梦醒之后又该如何面对这个人，他们又要……何去何从？
或许，她从来都是局外人，只是一个工具。
姜嬣很清楚，如果谁都没有撒谎，那么江宸熙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是一种变相的偿还。他对那个人的愧疚，想要在她这里弥补。
可，她不想要，也不需要。
她有保护自己的方式——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她现在，不知道该不该这样做。
或许，这些年，她也变软弱了吧……
“你醒了啊！”江宸熙低沉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姜嬣一惊，随即漠然般点点头:“嗯。神尊大人。”
话音未落，姜嬣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江宸熙一把将人揽在怀里，低头吻住了她的唇，道:“别这样叫我。”
姜嬣盯着他，黯寂无光的眼里都是陌生至极的防备。
谁都不是铺子里的批发货，哪儿来准备好的替代品。原装货没有了就有替补上架？
何况，她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物品，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你能再叫叫我吗？”细一听，他沙哑的嗓音里，带着哭腔。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她不愿意麻烦任何人，即使是他最最亲昵的爱人也不例外。她从来都不信任他人，也无从从旁人处谈及温暖。
但其实，褪去一直套在外面冰冷不近人情的外壳，内里真正的她，温暖而又柔软，
果不其然，他没等太久，她便让他如愿以偿。
“阿宸……”
姜嬣终究还是心软了。
在她面前，这人连一点神尊的架子也没有。她一介凡尘孤女，哪里有什么拒绝的权利呢？
何况，这人的怀抱确实太过温暖了，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江宸熙温柔起来，连落在眼睑上的呼吸都是绵软的，让人不忍心推开。
听到姜嬣回答的江宸熙，展颜一笑。
神乎其神地，姜嬣也回他以一个淡笑。
漫天飞雪那样寒冷，落地却是这样温柔。
一如姜嬣，一如江宸熙。
几乎是同时地，他们齐齐想到了多年前的一幕。
那时候，江宸熙同她一起在整理古籍，说到什么的时候，姜嬣忽然笑了下，江宸熙便说:“你笑的很好看。”
姜嬣:“是吗？我也这样觉得。”
江宸熙点点头，极其给面子地捧场:“嗯。”是真的很好看呐。
姜嬣眼珠子一转，向身旁这个一直以来都冷冰冰的人提议:“那你……要不要也笑一下！”
少年轻皱着眉，似是不理解:“为什么？”
姜嬣有理有据:“你看，我对你笑了，你是不是很开心？”
江宸熙忍俊不禁，扯了扯嘴角:“有点儿！”
姜嬣:“那就对了啊！你也对我笑一笑，好不好？”
他为难地，想要拒绝:“可我……”
姜嬣板着脸，教训他:“你看，你享受了我的笑容，可我却没看到你的，这对我，是不是略微有些不公平？”
“好吧……”少年终于被她的歪理邪说说服了。
多年以后，如此情境下，江宸熙说:“你笑了，很好看。”
闻言，姜嬣脸上的淡笑立马荡然无存。
姜嬣呢喃，似是说给自己听，“不会了。”
江宸熙:“什么？”
“因为，我不会了。”她的声音很低，却足够清晰，“我已经不会像当初那样笑了。”
终于，她残忍地撕开表面的平静，看着江宸熙，一字一顿:“神尊大人，你看清楚。你找的那个人，不是我。”
姜嬣并非是低情商的迟钝症患者，而是有些事情，她选择了避开，她不想的时候没人能阻拦，一如此刻，她的冰冷，无人能够阻挡。
闻言，江宸熙脸上的温柔不便，只是低声在她耳畔道:“阿凝。”
“我知道，你在等人。”
“你就当……”江宸熙捂着她常年冰凉凉的手，低声细语，却不难听出其中的艰难哽咽，“就当……我……就是你等的那个人……”
“好不好？”言罢，他继而抿唇一笑。
此刻的江宸熙是阳光温柔的，裹着一团光，而姜嬣是疏离淡漠的，裹着一层冰。
但姜嬣对江宸熙这样无害的抿唇浅笑最没有抵抗力了，他说完，姜嬣便似没有骨气般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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