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又道:“轩辕古墓，那是我出生的地方。”
她是从一颗蛋里出生的，从前一直都是供奉在轩辕古国宗庙神殿里的，后来，不知为什么被挪到轩辕古墓里，混乱时被姜嬣捡到了，姜嬣从破壳一直抚养她至今。
姜嬣敛眸垂首:“王国确实新建，人人都有自己的筹谋打算，我也一样。”
“你要去哪里？”少年猛然起身，莹莹目光直盯着姜嬣，“王宫？”
姜嬣摇摇头:“何苦去讨那嫌。”只是初春风雨太冷，寒透了人心。
姜嬣摸了摸小姑娘脑袋，道:“我来这里。”忘忧宫是她以远古法阵为基础，专门着人修葺的一处宫殿，专门给小姑娘的住处。如今，却成了她唯一可去之处。
小姑娘抬头望着他:“你不去轩辕古墓了？”
“我是轩辕的守墓人，但并不意味着我要一直待在那里。”姜嬣指尖压下小姑娘发顶的呆毛，“况古国已灭，新国初立，我作为轩辕王国大祭司，住那儿不合适。”
那时候，她刚刚苏醒，人完全痴傻着追寻着那首箫曲向前走，等她再有意识的时候，人便已经在轩辕古墓了。
那时候，她还不像现在，她的左手完全动不了，话也说不出来一个，对这个世界更是一无所知。
庆幸的是，她在古墓里，并没有参与轩辕古国的叛乱战争，而后更是在殉葬坑里救了现如今轩辕王国主人轩辕君烨的儿子轩辕煜睿。
她在轩辕的地位一跃而起，不仅成了少年轩辕古国二王子的师尊，而且还成了轩辕的首席祭师。
如今，十多年过去了，轩辕古国早已湮灭，少年王子早已羽翼丰满成立了新的更为强大的王国。
她也该从那地方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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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姜嬣从轩辕古墓将自己东西搬去忘忧宫，已至午时。
小王子也早已苏醒。
看着安安静静吃东西的小家伙，姜嬣道:“以后，你便在这忘忧宫随我修行吧！”
轩辕煜睿咽完最后一口吃食，问:“那父王呢？我不可以下山吗？”
“我给你十年，学成便可下山。”末了，她还顺口威胁了句，“若想偷溜下山，你可以试试？”
轩辕煜睿当时并没被这句轻描淡写的威胁给吓着，后来觉着姜嬣也就是说说而已，不以为然地偷溜出去，谁知道鼻涕差点冻成了雪原上的冰柱子，还是小姑娘给他拎回来的。
自那以后，他便老老实实了，再也没想着偷偷下山——因为，这破地方，根本，没有路。没有下山的，更无上山的。
姜嬣又道:“你过去的那些年，并不算数全然荒废了！”
轩辕煜睿地抬头:“什么意思？”
姜嬣:“你那些教习会的，我也可以教你。”
轩辕煜睿:“……”险些忘了，她曾是帝师来着。
“再不济……”姜嬣突然来了一句惊世骇俗的话:“我让他教你。”说着便把一旁无辜喝茶的少年推出去当门面，美名曰，“忘忧宫新来的才子。”
江宸熙:“……”我就是个宿客。
小姑娘还看热闹，凑上去添油加醋，给江宸熙说:“就当是食宿费了。”
江宸熙:“……”我不愿意，我只想找个地儿住，混口饭吃。
轩辕煜睿早早便注意到了江宸熙，只是他如今算是寄人篱下，没多少话语权，提起了才迟疑问着:“这位是……”
江宸熙没回答，反而问他:“你要做我徒弟？”
轩辕煜睿都没来得及回答，只听姜嬣身边少年人惊世骇俗道:“我收徒，是有条件的。”
轩辕煜睿已经惊呆了:“什……什么条件？”
少年傲然道:“非才华横溢者不收，非身份贵重者不收，非心性坚韧者不收，非仙神之身者不收。”
姜嬣:“……”不想你可以直说，我看着很像强人所难的人吗？
轩辕煜睿:“……”我……还有机会吗？
才华横溢这个轩辕煜睿还是有自信的，身份贵重的话，他现在好像不符合这一点；这个心性坚韧……他虽然从前是金尊玉贵的小王子，但并不是娇养来的，毅力他有，只是最后这一点……
他还是放弃吧！
没可能了。
姜嬣拉拉江宸熙袖子，不满道:“你干嘛？”不愿意就直说，干嘛吓唬小孩子呢？
江宸熙不改原意，执着道:“我是认真的。”
“这是我的条件，六界之中，谁都不可违背。”
轩辕的小王子啊！不是我不收你，而是，你根本做不了我的弟子。
轩辕煜睿，做我的弟子，是需要付出大代价的，而你，注定是要和轩辕这个王国绑在一起的。
“我有两个弟子，现如今一个在仙界，身居高位，一个在神界，手握大权。”他这一生，至今总共就收了两个弟子，钟离清和与颜氏沐辰。
他们如今，都有了各自要做的事，要担的责任，所以，从一开始，他就不会给轩辕煜睿幻想。
姜嬣已经听呆了，扭头瞪他:“你……”
偏这人还不自觉，凑近了在她耳畔悄声言:“我无才无德怕是教不好这孩子，至于食宿费……”
“我可以做工抵债。”
就这样，姜嬣成了轩辕煜睿的师尊，但宿客江宸熙却并没有如他所言做工抵债——江宸熙仅仅只清醒了几个时辰，等姜嬣发现不对劲儿时，这货已经变回他原来的银色小龙蜷缩在房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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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节:风起王畿-命运之轮
或许，真的是命运的馈赠吧！
——江宸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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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江宸熙再苏醒，已是第多日以后了。
江宸熙很愧疚，专门寻到人，对姜嬣拱手致歉:“很抱歉，我没能如约履行诺言。”
彼时，姜嬣正在藏书阁，趴在桌上写写画画。
堆积成山的手稿和成册的画集被放在一旁书桌上。
见她太过投入没理她，江宸熙也不挠，施施然走过去坐在书桌前，把她的手稿和画集一张一张地仔细看过去。
看着看着，突然就感慨万千。
哪有什么天才，只不过是日积月累的努力，会让量变产生质变。轩辕王国人人交口称赞的大祭司，也不过是个初入红尘的孤女，她所知的一切，都是努力学习得来的。
江宸熙越看越觉心惊，这忘忧宫里的藏书，甚至竟然不比神界藏书阁的少。而且每一卷都很新，像是近些年才修订的一样，分门别类地整理在册。
“据说，这里的每一册书卷，都是你悉心整理的？”江宸熙随意翻开一册，“保存的也很好。”
现在的她，用手无缚鸡之力形容也不过分，除了这书卷画册一事，其余生活琐事，无一不靠法阵符咒完成。
可是，可是，从前的她，纵使法术灵力通天，她依旧喜欢亲力亲为，并不怎么爱用符咒术法的。
但奇怪的是，从重逢起，她所有的攻击与防护，用的几乎都是法阵，而之前做饭食，她用的是符咒。
更奇怪的是，除了这副被损毁的容颜，她与从前，判若两人。
他与她之间的联系几乎完全隔断，他也尝试查看她的情况，却发现似乎有另外一种力量护着她，虽然微弱，但他能感觉得到，那股护着她的微弱力量与此刻沉睡在他识海深处那人的力量相生相克。
她身上有太多他看不透的秘密了。
小姑娘曾带他去过姜嬣的房间，那是和江宸熙差不多大小的偏殿。
只是姜嬣的房间，和她这个人一样，寡郁孤静。
屋子里是阴暗的，没有一丝光。但屋子里开了天窗，夜里可以直接看到漫天星辰。
顺着天窗的梯子看去，屋顶那里有姜嬣最常踩过的瓦片，也备着她最喜欢的酒。
浓烈而香醇的酒，只有凑近了喝过了才知其好，一如姜嬣此人，什么都是埋在背影里，看着孤傲孑然，实际上渴望温暖风拂。
屋子很大，但房间里其实很空，很空。
除了墙上挂满着的画儿。这里只有一桌两椅一床。
墙上的那些画儿，基本上都是色彩阴暗，黑暗诡异，抽象扭曲的。有的是半成品，有的上面只有一些杂乱无章的线条。
靠近了细看，这些画儿，并不是刻意画的，应该是想起什么了就记下来。
这些画儿，很多都在讲故事，断断续续的，都是她内心真实的映射。
他之所以能看懂，是因为，这些画儿，他也很熟悉。虽然抽象又黑暗，但他还是能从画里残存不多的信息里隐隐辨别出来，这是她隐约闪现的记忆。
她的记忆和灵魂被人强行抽走，只留下了满目疮痍给她。
他不敢想象，那些个无人相陪的漫漫长夜，她都是靠着这些渡过的。
她的所有阴暗面，所有人前遮掩的疮痍丑陋、破败不堪、腐朽软弱，都和真正的她，一样被困在这里。
她把自己囚禁在这个心房里，压抑真正的自己，在别人面前虚与委蛇。
她从未拥有过爱，从未被爱。她的美好，只是想象，她绞尽脑汁把想象的虚幻美好赠送给别人。
他终于明白，这个人身上那种看似坚无不摧实际上又给人孱弱不堪的矛盾感是从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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