涣散的瞳孔映着帐顶流转的藤蔓纹,后背紧贴着不属于自己的温热,耳边两道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这是哪?
连城璧的意识还没有完全醒来,但却已经挣扎着要起身,可高烧抽空了他全部筋脉气力,手肘刚撑起半寸便重重跌回那片柔软,震得李秋水鬓边碎玉簪叮咚作响。
一只素手按上他突跳的太阳穴,混着艾草苦香的袖角拂过鼻尖。
“奇怪,怎么感觉一点事都没有?”
“难不成是人傻了?”
原来的那两道声音再次响起。
连城璧闭着眼睛,缓了缓,良久终于有了些许力气,他支起身,从那个柔软的怀里退出,转过身,熟悉的面容让他的记忆意识回笼。
“五姑娘,柳二公子?”凭着两人的位置,连城璧一下子想到了刚刚自己依靠的怀抱主人是谁,分外诧异。
然而,另外两人却比他还要惊讶,柳郁甚至伸着手,指着他的眼睛颤颤巍巍说道:“异...异瞳...”
“什么异瞳?”连城璧皱紧眉头。
李秋水却恍若明白了什么,“你还记得你倒下时中蛊了的事情吗?”
“中蛊?”连城璧反问。
李秋水颔首,随即扭头看向柳郁,叹气,“我想我知道他中的蛊是什么了。”
“是什么?”
“殒生蛊。”
说起来,殒生蛊也算是个好东西,可前提是能熬过殒生蛊成长十年内的痛苦。
在她还是逍遥派李秋水时,曾在师父的一卷杂书内看到过关于陨身蛊的相关记载。
据说练殒生蛊者,需以自身的血肉为食,滋养此蛊,生不如死,因与蛊虫外器相通,蛊师定是双瞳异色,十载功成后,殒生蛊便会寄居蛊师的脾脏之中,只要蛊不死,人便不会死。
换言之,连城璧接下来的十年,他体内的蛊虫每日都会以他血肉为食,而他的眼睛不出意外的话,一辈子就是这样的异色了。
这是陨身蛊带来的弊处,但倘若连城璧能够熬过这十年,那么他极有可能实现相当长的寿命,甚至即便人亡,只要他体内的蛊未死,他便能死而复生。
当年李秋水看到殒生蛊的记载时,便对它格外的好奇,可惜拿着这卷杂书去问师父时,师父却告诉她这也是他在外游历时,一苗疆好友告诉他的事。至于师父自己并不精通此道,也就无法传授此学。
至此才算罢了。
李秋水将自己关于陨身蛊的所知全部说了出来,剩下怎么抉择便是连城璧自己的事了。
不过柳郁听说了殒生蛊的事,倒是跃跃欲试,可惜后来被柳色青知晓后,直接强制镇压了他。
连城璧:“五姑娘知道怎么解开这殒生蛊吗?”
李秋水摇摇头,“殒生蛊无解,殒生殒生,便是生死交缠,要么死,要么生。”
最终连城璧接受了殒生蛊的存在,只是李秋水在见到他时,他的眼睛上却蒙上了一层薄纱,那薄纱的透明度虽不影响视物,却也让人看不清连城璧的瞳色。
李秋水有些惋惜,毕竟她倒是觉得连城璧那异色瞳孔挺漂亮的,一棕一灰,天然的美瞳。
云岭镇事了,张舅舅在谢过几人后,将那苗女的事情上报了朝廷,朝廷发布通缉令后,剩下的事便与李秋水几人没有什么关系了。
不过朝廷倒是给李秋水颁了个医仙的令牌,又给无垢山庄和柳家各送了一块“侠义之派”的牌匾。
随后,柳郁和柳色青回了柳家,连城璧则邀请了李秋水去无垢山庄做客。
这天,黄昏时分,马车吱呀作响的木轮突然裂开,惊飞道旁槐树上栖着的乌鸦。
“乌鸦随行,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吉兆呀!”李秋水掀开车帘,在连城璧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刚站稳脚,便见不远处云来客栈的牌匾下,萧十一郎正扶着沈璧君的腰身跨过门槛,李秋水下意识去寻连城璧玄色衣角,却见他正俯身查看断裂的车轴,连一丝注意力都没有分给那两人。
真是有意思,谁能想到这三人有朝一日见面会有这般场景。
“车轴已经完全不能修复了,看来需要重新买一辆马车了。果然是乌鸦随行,必有灾祸么。”
李秋水嗤笑,“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当真信这说法?”
连城璧笑道:“你我两人的存在,在离奇的事情都出现了,乌鸦这种事相不相信就无所谓了。”
李秋水指着不远处的云来客栈,“看来今晚我们要下榻这里了,不过那两人也在,不知道你介不介意与他们同住在一家客栈一晚。”
连城璧掠过她身侧,先一步进了那云来客栈,以实际行动告诉了她答案。
李秋水低头轻笑一声,很快就跟了上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