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诉依然站在原地不动,说:“我们下去再说吧。”
花里笑了笑,说:“肖红,其实你该找的人是她。一直跟苏墨有联系的人,是她,不是我。”
肖红看向陈诉,眼里写满难以置信,问:“她说的是真的?”
陈诉没有回答。
“不说话就是默认咯?陈诉,你耍我玩呢?”肖红脸色发红,怒气上涌,握着拳头就要往陈诉那边走。
花里伸手去拉,“你冷静……”
肖红大力一甩,不仅甩开了没用几分力气的花里,还让她重心不稳,连退几步,撞上了身后的栏杆。
异变是在一瞬间突然发生的。
遭受风雨侵蚀且年久失修的栏杆根本承受不住花里的重量,咔嚓几声裂成了几段,花里止不住后撤的力量,凌空挂在了天台外缘,慌乱中左手抓住了一把藤蔓,勉强止住了下落的趋势。
肖红反应过来,马上伸手去拉藤蔓,想要把花里拉上来。
陈诉也慌忙奔过来帮忙。
两个女生一人拉藤蔓,一人伸手去够花里的右手。
然而下坠的力量实在太重,两个女生根本无法把花里拉上来,而此时那根藤蔓已经有要崩断的预兆。
花里倒是冷静,一边抓紧藤蔓,一边想要让悬空的双腿找到墙面空隙落脚,吃力说道:“这样……不行,陈诉,你打电话叫人来……来帮忙……”
陈诉立马松手,拿出手机给人打电话。打完电话她对肖红说:“这会儿大家都在考试,手机根本打不通,我下去叫人,你撑住,千万拉住她。”
花里把右手攀在天台裸露的地砖上,左手仍然紧抓住藤蔓。
肖红憋红了脸,死死拉住藤蔓的另一边。
花里仰脸看向几乎大半个身子趴在天台地面的肖红,沉默半秒,说:“谢谢你……”
肖红低吼道:“你别说话!”
叶宣交完卷出来,才发现楼下不知何时围了一堆警察和消防员。
巨大的黄色气垫慢慢被挪到天台的下方,叶宣心想:“这么夸张,哪位仁兄想不开要跳楼?”然后他跟着围观人员抬头往上看,一眼就看出那个挂在天台外墙命悬一线的女生是花里,吓得他拔腿就往楼上跑。
气喘吁吁跑到天台,即使胸口胀痛心好像要蹦出嗓眼,他还是一秒停顿也没有就往天台边缘冲。
冲到一半,教导主任拦住了他,说:“别过去,刚刚那一块地面已经塌了一小片,你过去只会加速崩塌,别添乱!”
他定睛一看,发现那边地面确实有断裂的痕迹,吓得他不管不顾地嚎了一嗓子:“花里!”
花里此时吃力地拉住后来的人扔下的绳子,而肖红早已脱力,被转移到安全地方后傻傻地看着花里坠落的方向。
听到熟悉的声音,花里知道是叶宣来了,这才感觉到害怕,“叶宣,是你吗?”
“是我!你撑住,马上就有人救你上来!一定要撑住!”
教导主任皱着眉拉住再次往前冲的叶宣,“别添乱!”
花里看不见叶宣,大声答道:“好……”
绳子这头的人齐心协力地把那头的花里往上拉,叶宣眼也不眨地盯紧众人的动作。
眼看花里的脸已经从天台下方露了出来,叶宣对上她的目光,大喜过望,“花里……”
异变再次发生了。
悬挂着花里的外墙忽然哗啦一声整片垮了下去,这边的人猝不及防,手里一松,绳子顿时往外滑了几米。
等大家反应过来再次用力往回拉绳子的时候,却都扑通往后一倒。
绳子那头已经空了,他们拉上来的是一截断绳。
楼下一阵尖叫。
叶宣呆呆地倒在地上,完全忘了做出反应。
事故发生以后,老旧的教学楼被封锁了,学生被禁止在校谈论这件事。
肖红被勒令退学,陈诉也迅速办理了转学手续。
丧礼过后的整整3个月,叶宣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对很多人来说,这只是电视节目下方滚动播报一周又被新的头条替代的新闻,是茶余饭后用来警告小孩不要去天台玩耍的谈资,但对叶家来说,是一次猝不及防的打击,是一道刻在心上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
当苏墨得知消息并最终赶回国的时候,已经是来年春天。
他带了一束开到全盛的辛夷花,放在青石碑前,跟叶宣一起沉默地看着黑白照片里的花里。
良久,春风起,四周松涛声起,他喃喃自语:“唯有你的青春永垂不朽。”
这是一个不算回答的回答。
那时他们闲来无事,提起《孔雀东南飞》,花里问苏墨:“刘兰芝初嫁焦仲卿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自尽?卓文君初闻《凤求凰》,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用《白头吟》劝司马相如回心转意?这世上,有没有永垂不朽的爱情?”
苏墨想了许久,答:“这世上大概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的。白居易不是说了吗?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花里又问:“那么青春也一样,稍纵即逝?”
当时苏墨被老师叫去了办公室,没有来得及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