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合上了我的双眼。
现在已经将近零点，作为一个早八晚五的社畜这个点应当睡觉了，而我也确实躺平了身体，准备陷入今日的睡眠。
睡前我的脑海中又出现了你。
每天的每天你都会在这段时间内出现在我的面前，有你笑着的脸，有你哭着的脸，人生千面，你的每一张面孔我都见过——在我睡前阖上眼的这段时间里。
这意味着我思念你吗？或许是的。
今天的第一个你是笑着的，你扎着乖乖的双马尾，嘴角高高扬起，冲着我露出一个俏皮的笑，两颗小小的虎牙若隐若现，可爱得不行。
你摊开白净的手掌，眸子中都是得意洋洋，似是在向我讨要着什么。
那好像是我们打赌时，我输给了你一条你心心念念好些天的项链，你在收取赌注。
后来你还回赠了我一双我喜欢的球鞋，眼睛里满是细碎的星辰，耀目得几乎让我睁不开眼。
第二个你在哭，眼睛都哭肿了，连带着眼睛都小了一圈，有点小委屈地撅着嘴，鼻尖也红了，精致小巧的五官皱做一团，像个撒小脾气的孩子——饶是如此，我也无可救药地觉得你是可爱的。
你抽了抽鼻子，委委屈屈地张开双臂。我看到你抬起了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内里写满了害怕和担忧。
因为我那天回来的路上碰上了车祸，我距离车祸现场很近，慌乱之中手机被甩飞出去，跟你的通话都断了，你以为我出事了，急得哭了一路跑过来找我。
也不能算没事，我手被划了一道伤口，缝了七八针。
那会你的所有情绪，都十分动人。
第三个你，似乎是倒退回了学生时代，你皱着鼻头晃笔，压在手下的草稿本乱七八糟地画满了线条。我看着你撅起嘴，在草稿本上刷刷写上两笔，然后又快速地划过那显然没写完的两笔，发一会呆后又如此反复。
虽然只有两笔，但我很确信你写的是我的名字。
那个时候的我还是个病秧子，上不了两天课就要去医院住两天，而我一走就会导致你的心神不宁，上课都集中不了注意力——这些是我听同学说的，偶尔身体好点回来上课时自己看到一两次。
虽然影响到你正常上课我很抱歉，但知道你在为我忧心思念着我我还是非常，非常，开心。
今天的第四个你，在生气。
我不小心摔坏了你送给我的一块小玉石，那块玉水头并没有多好，就是看着颜色和形状很好看，摔坏也绝非我本意，不过这也改变不了玉石摔坏了的事实。
你的眉高高扬起，乌黑的眸子瞪得大大的，腮帮子鼓起来像只小仓鼠，一双手紧紧地揪着我的衣领。明明比我矮了近一个头还非要跟我平视，一个劲地往上蹦，最后还是我半蹲下来甚至让你比我还高两分被你薅去了两根头发才作罢。
你其实还是不舍得对我生气的，只是装着愤怒的样子要我长记性。
我快要睡着了，这将会是今晚我最后一次见到你。
你满脸惊恐，不断地往后退，你的脸上染着鲜血，美丽的面孔都扭曲得不成样子。你穿着漂亮的长裙，但是此时长裙也染上了血迹。地面上过于杂乱，你倒退着踩到了什么坐倒在地——哦，被你踩到的是一只健壮的手臂。你吓得尖叫起来，手脚并用着往身后爬去，最后狼狈不堪地扑在地面上。你的面前就是门，不过门被锁得很紧，最起码光凭你，是绝对无法逃出去的。
你颓然地尖叫、哭喊，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吐露清晰，你捡起身边所有可以拾起的东西冲着前方乱丢，仿佛这样就可以让恐惧的情绪远离你。但是没有用，一只捏着刀的手贴近了你的脖子，很快，在生命的威胁下你冷静下来，只是默默地落泪，偶尔抽两下鼻子。
你还是痛苦惊恐地死去了。
我没让你有任何外伤，尽量温柔地杀死了你。
自此你再也没有机会出现在我的人生中，去引诱我的心。
我梦不到你，因为我杀了你。
我看不到你，因为我杀了你。
就连在入睡前这段时间的幻想中看到的你，都不过是虚影。
你的喜怒哀乐，从来都不是展现给我看的。
喜欢球鞋的是我，和你打赌送给你项链的不是我，满眼的星辰与我无关，我只是躲在电线杆后偷窥的偷窥狂；出车祸害你忧心的不是我，得到你的拥抱的不是我，我只是一个卑劣的，那场车祸的幕后主使；病秧子是我，让你上课分心的人不是我，你写的名字也与我无关，我只是遥遥坐在你的斜后方的陌路人；收到玉石的人不是我，被你薅头发尽心尽力地哄着你的不是我，我只是打碎那块玉石的妒者……不过很可惜，你的恐惧是来自于我。
我当着你的面杀了你爱了十几年的青梅竹马，又让你永远地只能活在我的记忆中，这辈子都不得再相见。
我是个疯子，我是个很爱你的，很恨你的疯子。
我沉沉地睡去，每天的幻觉都会在你惊恐的表情中结束，我从最开始的吓出一身冷汗从床上坐起整宿整宿地睡不着，到现在已经能坦然地想着它入睡，我的进步很大。所以，我相信，我总有一天能够坦然地面对我手上的人命，像无事发生一样。
我醒着的时候看不到你，我睡着的时候看不到你，只有在闭上眼睛将入睡的这段时间内，满脑子都是你。
——
“那屋子里住的谁啊，他怎么一直疯疯癫癫的，我听他说的他好像杀了两个人？”
“一个亲手杀了自己的爱人的疯子。”
“害，你还管他是谁，来这地方肯定是犯了事，管他杀了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来这都出不去了。”
“他只杀了他的爱人。”
“屁，他明明就杀了两个人，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他就把他喜欢的人和他喜欢的人的对象杀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都吵了多久了还吵这事呢，我看你们真是闲得慌，真想知道去资料室一翻不就知道了。”
“就是无聊啊，天天守着一群疯子，就饭点能聚在一起聊聊天，翻资料得到的答案来的太快就没法打发时间了，这样猜着玩不挺有意思？”
一群穿着统一的制服的人笑闹着勾肩搭背地往走廊外走去，身侧是一扇扇厚重的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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