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纯黑色的轿车,车头上三角形的框里,两个M重迭为山形。一辆迈巴赫62,奢华Maybach,品牌,奔驰车场顶级车中的顶级车,比爸爸那辆奔驰还要贵出几倍的样子。楚子航对于车不太了解,这些都是车里的男人对楚子航吹嘘的。
雨刷器挂去前挡风玻璃的上的一层又一层仿佛永无止境的雨水,每次有短暂的半秒钟,楚子航能看见里面驾驶座上中年男人的脸,使劲冲着他的招手,满脸笑意。楚子航一直不明白,他怎么老是笑的那么开心,好像过得很开心,一点烦心事都没有似的。
楚子航整了整衣领,把围巾系好,背上爸爸从伦敦给她买的Hermes包大步走到屋檐,犹豫了一下,像刚才那个初中部的衰仔一样把外套照在头上。车里的男人急忙推开车门,打开一把巨大的黑伞,里面是Burberry家华丽的格子纹,像柳淼淼家司机那样殷勤地迎上来,把伞照在楚子航头顶。
楚子航看也不看,推开伞,直接走到车边,拉着上杉月打开后车门钻了进去,坐在乳白色的NAPA皮沙发上…
上杉月(伊邪那美)(礼貌一笑)叔叔好!
龙套(楚天骄)(猥琐而不失姨母的一笑)不愧是老子的崽!这么小…
面对男人见自己拉着一位异性上车的异样目光…
楚子航(没好气)我同学,顺路的稍一程吧…!
龙套(楚天骄)(一愣,扭头回到驾驶座上,把湿漉漉的雨伞收好递给后面的楚子航)对了!插在车门上,那里有个洞口专门插雨伞的。
楚子航知道,你说过的。
楚子航默默的把伞插好,用手撑着下巴,看着外面的雨
楚子航走吧。
龙套(楚天骄)衣服湿了吧?我给你座位后排的座椅加热打开吧,谁用谁知道,舒服的要死!
男人又开始吹嘘他的车。
楚子航用不着,回家换衣服。
龙套(楚天骄)哦哦。
男人清了清嗓子,对樱桃木的中控制台说“启动!”
屏幕亮了起来,仪表闪过微光,那台强劲6升V12双涡轮增压引擎无声的自检,车里感觉不到震动。
这台车语音启动。
龙套(楚天骄)(得意洋洋)900万的车,摄制的时候只有3个人的声音能启动,一个是我,一个是老板,还有一个人你猜是谁?
楚子航(面无表情)不关心
男人讨了个没趣,倒也不沮丧。迈巴赫无声无息的后退,获得足够的空间后,这台6米多长的超大型轿车在大排量引擎的驱动下像豹子般前窜,一瞬间劈开雨幕,驶出了仕兰中学的大门。
龙套(楚天骄)(骚包一笑)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啊?多大啊?
上杉月(伊邪那美)(握紧双拳,强忍住想打人的冲动,礼貌一笑)上杉月,今年十四岁!
龙套(楚天骄)上杉越?!影皇?…
上杉月(伊邪那美)(无语)什么皇?
龙套(楚天骄)(意识到言行不妥)哦哦!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姨母笑)不过小姑娘,你看我家子航…
上杉月(伊邪那美)(意识到话题风向不太对劲)嗯?!
楚子航(脸上不可察觉的一红,恼怒)够了!!!
龙套(楚天骄)哦哦-!
楚子航默默的回头,门卫在岗亭里挺胸占得笔直,表示了对于这辆车和他豪华的象征。
楚子航想他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尊重什么,迈巴赫什么的,你坐久了,免得哪可能你会发现他只是用来扯淡的。
路上很空旷,能见度这么差的天气里绝大多数的车都回去歇着了。还在路上跑的车都亮着大灯,抬头天空漆黑如墨,只是偶尔有电光闪过,像是天空开裂,四面看去大雨茫茫,100米外都模糊一片,迈巴赫驶上了横贯城区的高架路。
龙套(楚天骄)这么大的雨你妈也不知道来接你。
龙套(楚天骄)还好上午没去洗车,无接触洗车,一次80块,洗了就人在水里了。
龙套(楚天骄)上学期成绩单你到现在也没给我看看。
龙套(楚天骄)你们学校门卫开始不让我把车给开进去,我说我接儿子放学,这么大的淋一下都湿你不让我进去怎么办?费了不知道多少唾沫。最后我给他说老子这车买下来900万,市政府进去都没人拦,你个仕兰中学还那么大规矩?他一下子就软了,哈哈。
男人一边开车一边唠唠叨叨,车内音响回荡着爱尔兰乐队Altan的《DailyGrowing》,浑厚的女声和沧桑的男声对话:
Thetreestheygeowhigh,theleavestheydo
Growgreen,
Manyisthetimemylovelveseen,
Manyanhourlhavewatchedhimallalone,
Hesyoungbuthesdailygrowing.
Father,drarfather,youvedonemegreatwrong,
Youhavemarriedmetoaboywhoistootoung,
lamtwicetwelveandheisbutfourteen,
Hesyoungbuthesdilygrowing.
路面上满是积水,车辆侧溅起的水如同水墙,楚子航默默的看着窗外,没有人搭理男人的任何话。他在听着那首歌。
龙套(楚天骄)不错吧不错吧?他们都说是张好碟我才买的,讲父爱的!
男人从后视镜中看到了楚子航的样子,立刻明白了,楚子航听音乐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的看着什么空旷的地方。
楚子航(哭笑不得)你听不出来吗?是个女孩和父亲的对话。你放给我听不合适…
龙套(楚天骄)生男生女有什么不一样?都是父爱吗
龙套(楚天骄)(一愣)“你能听得懂吗?我听人说你英语在你们中学里顶呱呱,竞赛得奖了……可你妈都不跟我说一声。
树在长高,也在变绿,
许多次,我看到他的可爱,
几多时,我独自对他长久凝视,
他还小,但他还在长大。
爸爸,亲爱的爸爸,你对你的女儿犯下伟大的错
你把我嫁给没有成人的男孩
我二十四,他十四,
他还小,但他在长大。
楚子航随着节拍翻译歌词给男人听
楚子航这首歌是Altan乐队的,唱的是一个父亲把女儿嫁给一个十四岁的年轻人,女儿不愿意,担心等到丈夫长大了,自己已经老了。但是父亲说……女儿,亲爱的女儿,给你的安排并没有错,我把你嫁给豪门的儿子,一旦我老去,它将是你依靠的男人,他还小,但他在长大。
楚子航(接着翻译)但是后来女孩的丈夫还没长大就死了,女孩非常悲伤,在绿草如茵的墓地上用法兰绒给他织寿衣。
龙套(楚天骄)这是什么鬼歌?一点意思也没有,女孩的丈夫就这么死了,这算怎么回事?
男人算是明白了。
楚子航(淡淡道)没什么意思,就是爱尔兰民歌,讲人生的吧,反正放给我听不合适。
上杉月(伊邪那美)(淡淡一笑)但也许是女孩太长寿了?…不过我们好像进了尼伯龙根啊!
上杉月随口插了一句,只不过后半句话,确实心里默念着的…
龙套(楚天骄)谁知道呢…!
龙套(楚天骄)出国不好…
男人还在哼哼唧唧…
龙套(楚天骄)出国你就自己瞎玩,玩野了。而且出国能学什么啊,也就学点英语,你英语已经很好了不是么?国内现在发展多快啊,遍地都是机会,国内上大学,上学时候就能了解社会了,再叫你后爹给你找找关系……
“叫你后爹给你找找关系”这句仿佛一根针扎在楚子航胸口,叫他透不过起来。做人可以有点尊严么?别那么无耻行么?
楚子航(像只小豹子那样低吼) 你闭嘴!
龙套(楚天骄)什么?
楚子航(冷冷的重复)你闭嘴。
上杉月(伊邪那美)唉唉唉!怎么吵起来了?
龙套(楚天骄)你这孩子真没礼貌,我都是为你好…你要多听大人的意见……”
楚子航(平静)听你的意见有用么?听你的意见我将来能找个女孩结婚又不离婚么?听你的意见我能按时参加孩子的毕业典礼么?听你的意见我能准点接送他上下学么?听你的意见我只是要去叫后爹帮我找找关系。
他从后视镜里看着男人的眼睛,心里有点快意,期望看到他的反应。
这样该可以了吧?每一句都像针一样扎男人一下吧?这样他就报仇了。
迈巴赫继续以时速120迈奔驰在高架上,雨水大泼大泼地洒在前挡风玻璃上,男人关掉了车内音响,一直沉默,楚子航把目光转向窗外。
龙套(楚天骄)你将来就明白了。
楚子航一愣,男人总是说着这样的话,说“你将来就明白了”、“你还小不懂”、“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骗鬼,很小的时候这两人离婚,楚子航哇哇大哭觉得仿佛世界末日,男人就安慰他说“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爸爸妈妈只是不在一起住罢了”、“星期天还带你出去玩”什么的,楚子航相信了,相信家还是这男人那女人以及自己三个人的家,结果跟着妈妈进了新家的门看见一位叔叔梳着分头穿着睡袍露着两条毛腿彬彬有礼地打开门,楚子航不知此人何方神圣,大惊之下就把手里的冰淇淋杵他脸上了……
这么些年了……还骗鬼啊?
楚子航(冷冷的说)一会到家你就别进去了,免得爸爸不高兴。
龙套(楚天骄)(毫无心肝)哦哦。
楚子航无可奈何地呼出一口气,他太幼稚了,小看了男人的脸皮,他针一样的话扎下去,针尾都不见了,可是还远没有触及真皮层嘞。
这时候,有人在外面敲了敲车门。
楚子航那么大的雨,谁还在外面呢?
楚子航楞了一下,看见一个黑影投在车窗上,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想要把车窗降下来。
忽然极大地恐惧包围了他,这辆迈巴赫正以120迈的高速飞驰在高架路上,且不说高架路上没有人行道,谁又能以追赶一辆迈巴赫的速度前进,同时伸手敲门?
门外的人再次敲门,不是一个影子,而是三个五个更多的人影聚集在车门外,仿佛隔着沾满雨水的车窗凝视楚子航,居高临下。
上杉月(伊邪那美)我们进了尼伯龙根…
上杉月轻轻的说道,声音很轻,淹没在杂乱的雨声中…她抹了把双眼,解下了一双银灰色美瞳…
龙套(楚天骄)怎么了?
男人察到了后座的异样,回过头来。
上杉月原木银灰的眸底燃起了一股金色的火焰,原本温润的气质变得极具压迫感,瞳孔里金色浸染,最终被转化为赤金色的坚形瞳,仅仅只是看去, 楚天骄便仿佛望见了一头银白色的巨兽,从冰海深处腾起,张开了宽大的膜翼,翼膜上银白色鳞甲折射着幽光,仰天吐出了白色的火焰…
龙套(楚天骄)(意外)你觉醒了?
上杉月(伊邪那美)(平静)我血统早觉醒了…
龙套(楚天骄)你怎么知道…
上杉月(伊邪那美)常识…
龙套(楚天骄)白王血裔?龙王!!
上杉月(伊邪那美)与其关心我是什么,还不如多关心一下你儿子呐!
然后楚天骄转头看向楚子航…
楚子航连发出声音的勇气都没有了,只是伸手指了指窗外,窗外不知什么光源,把刺眼的水银色投进车里来,照得楚子航的脸惨白。
龙套(楚天骄)别开门!
男人低声说,男人的声音也在颤抖。
楚子航连忽然明白为什么在外面的人敲门的时候他瞬间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一辆飞奔的轿车里,因为忽然间绝大多数声音都消失了,在男人关闭音响的瞬间,车轮和地面之间的摩擦声、经过不平路面的震动声、经过完美调校的悦耳的发动机声,全部消失了,车外传入的声音只剩下一种……暴风雨倾斜在车顶上的哗哗声。
迈巴赫好像在平滑导轨上滑动,没有一丝震动,没有一丝声音,指针显示着速度不断加快,片刻就突破了限速达到了180迈。
还在加速,滑行……滑行……仿佛滑向……
地狱!
四面八方的都有水银色的灯光投入,就像是体育场夜间亮起的氙灯,不知多少看不见的黑影围绕在迈巴赫周围,沉默着。
仿佛死神环绕!他们一同睁眼,金色的眼睛仿佛一对对萤火虫飞舞在黑暗里。
楚子航甚至没有喊叫,而是抱着头蜷缩起来。
大脑中剧痛,有什么东西……像是一条蛇……在楚子航的脑海深处苏醒,它在使劲地、从里而外地撞击楚子航的脑颅,试图打通一条路出来。
眼前一片黑色,黑色背景上跳动着青紫色的、蛇一样的线条,就像是蹲太久忽然站起来后脑袋发晕所看见的。但这一次那些线条不是杂乱无章的,它们仿佛活了过来,舞动着,有时候远离,变幻出不同的图案又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