颅内小记

小记第一回

她卷曲身子，靠在墙边，手支撑着不是额头，而是她认清事实唯一的理智。

初秋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如同人的内心想法一样；有些时候看上去艳阳高照，不一定什么时候就阴下去，随后雨就会砸下来，就好像老天爷自己也不知道似的，来的也快，去的也快。

她支着脸，歪着头，听着窗外的雨，嗅着秋天的味道，任由身后的行李自己去找他们想去的地方。这是她第一次独自搬家到外地，出于一些无奈的原因，他的男朋友只能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这种事谁都不想，不过我都没办法的话，除了自己挺还能靠谁呦”她对着窗上的倒影自己囔囔着“还不如赶紧收拾完告诉那个爱哭鬼让他把收声，免得他在家跟我同步下雨。”看了看戴着戒指的手，又看了看身后的行李，“咔擦”，转身关掉了窗户。

……

时间不会停下脚步，就好像雨不会停在半空中等她安稳到家。节气渐入深秋，黑夜终究盖上了白昼，刚收拾完自己落汤鸡的狼狈样，太阳早就不打招呼先睡了。一面擦着头发，一面拆着她的行李，或许她来之前意气风发，但现在她只想赶快睡觉。在住所里草草的铺了床铺，就赶紧睡了，但不轻不重的失眠又催促着她在被窝里翻来覆去，最后揉成一团，在窗外的雨声和内心的苦闷中被睡意填满。

不知过了几时，她好像看见了一道光，揉揉眼睛，光线愈来愈量，出现了蓝色，绿色，逐渐清晰。原来是这个城市有名的景区，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转身，自己刚下车站。

“来啦？来啦？”前方的人叫喧着“你可终于来了。”原来是她的高中时外面补习的老师，他们约着来这儿旅行来着。“小崽子，你来的可够慢的啊”她揉了揉眼睛，视线清晰了起来。她的老师带着一帮学生在前面的便利店那里嬉闹，似乎就差她一个人了。学生里有她认识的，不认识的。“那个，是他吗？”就连内心的自问自答也有一些质疑。虽然她清楚自己有多少年不联系他，也清楚当时自己对他都做了什么，但内心中第一个想法确实就是他。

她踱步了上去，伸出自己的右手迟疑了一下，缩了回去。低下了头，又抬起头看了看远处的海。她还是伸出了手；

那只带着戒指的左手。

她昂起头，屏着呼吸，看着他。他沿着她那只带着戒指的手，目光从手挪到了她的眼睛。这个动作她再熟悉不过了。

他微笑着看着，没有多余的表情，就跟当年一样。而她却多了一环戒指和一份无地自容。

“这么多年，岁月没变你丝毫。”海风刮着，吹动了路旁的柳条，也吹动了少女的视线。夕阳泛着红晕，映着万物，也映着少女的心。“我知道我不该这样，但是..”

“我知道，你现在有男朋友。”男孩儿侧着身子，用胳膊挽着示意她边走边说。而她却乱了阵脚，也许她连再见一面这种事都没想过，憋红着脸，朝着四处疯狂的搜索什么，又不知道她想要找什么；想拉住他的手，却又觉得那手能把她灼伤似的。他没有说什么，转过头，慢慢的朝着夕阳走，而她紧紧的追随着他的步伐。夕阳下，她在他后面一语不发，也许对她来说再见一面本就是奢望，如今见面了，本就不该奢求太多，更别说能与他在有什么交集。或许是这夕阳的光晕恼人思绪，或许是这次见面来的突然，她总想试一试。

“反正本来也是再无瓜葛了，无所谓了。”马路对面的人行灯红了，她拽住了他“我必须要再说一次，我现在有男朋友了。”“我知道啊，怎么了。”

这个回答很明显的超出了她的意料，一瞬间好像胸腔里的阴霾都飞出去了一样，轻飘飘又暖洋洋的，他的回答是那么的出乎意料，他的微笑对她来说是那么真实。

夕阳照着两个人，影子渐渐地贴在了一起。她很清楚他的回答意味着什么，好像十几年的空白瞬间被填满了似的。她靠着那个十几年未见的男孩，盯着他的眼睛，又慢慢看向远方。

“我知道，当年是我做的不好，我太幼稚了”她低下眉头“而且我现在也有了男朋友，所以你能理我我真的...”

“我知道。”他的瞳孔被夕阳照的灿烂“你有你的爱人，这是一件好事，不是吗？现在我就在你身边作朋友，不会再离开你。”

世界安静了。

海浪闪烁着夕阳，也闪烁着她的心和理智，眼神不断的飘忽着。她看向远处的海，又低下头点了点脚，好像有什么事让她很不自在。

人行道的灯忽然绿了，她憋红了脸闭上了眼睛抬起来头，伸出手拽下他的衣领。他呼出的气再次充满了她的口腔。

她紧闭着眼睛，除了嘴唇的温度以外剩下的所有感觉都被抛之脑后。攥紧了他的衣领，用力的往下拉，好像他会飞走似。

但是他没有抵抗。

她的心砰砰砰的跳，好像是这一切不会发生一样出乎意料，又好像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不敢睁眼睛，因为不清楚自己应该怎么面对他，更不清楚怎么面对自己的戒指。

“算了”她一边想着，一边张开了嘴伸出了舌头，但这次她受到了阻力。就和他们的第一次是一样的。

她松开了手，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虽然没能更进一步，但是就目前而言早已在她意料之外。她从没奢望跟那个男孩能再见一面。但很快这种热忱就冷却下来，变成懊悔；倒不是后悔对他做了什么，只是在面对他时这环戒指她实在是有些不够格，好像梦魇似的，不断的散发着她为之颤栗的理智。

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如同全世界在此刻都清楚她做了什么一样，她就那样捂着脸，等待着他的鄙视或者是离开的脚步声。

“别想太多了，我不会说出去的”风轻抚她的手，而他轻抚她的脸“我懂你的，这么久不见了”男孩儿蹲下来，还是那样微笑着，还是那样泛着灿烂夕阳的眼对着她微笑。这微笑好像春风一样将顾虑吹的四散，好像秋雨消夏暑，又好像泡进热可可的棉花糖。

她拉住他的手，抬起头，看着他。她笑了，笑的那样无拘无束。这一次她终于可以放心的睁开眼睛，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她都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再失去他。

“咚！咚！咚！”楼上装修的声音将她从海边拉回到自己的窝里。她猛的起身，身边手机又响起男友的电话。

女人任凭头发散乱着，靠着墙，看着电话屏幕上闪烁着男友的未接来电。

她依然是独自卷曲身子，靠在墙边，手支撑着不是额头，而是她认清事实唯一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