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烟波江上,波光泛舟。
“我走或留和你没关系。”舟白如银,晓风如絮。
闻言,布呙低眉不语,雀钗搔首。欧阳小自蓦地合上手中折扇,挑起她的头,目光炯炯如炬,逼视她:“我再问你一次,可愿跟我走。”她闭了眼。脸色在风中惨白若雪。
“好,既然如此,你也不要怪我无情!你我此生只当未识!”欧阳小自愤恨地登岸拂袖而去。
有晶莹的液体滑出她紧闭的双目。船中走出一生得清秀的女子,问布呙:“你这会惹恼了他的,何苦如此。”布呙不语。
女子带她进舟舱。江南出了名的戏曲班子“闻香”要离开这小城去别的地方了。戏曲班子总是这样,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什么地方是家,也不知什么路是归途。
布呙是名角,曾在京城中吟一曲梨花颂,惊得满堂彩,生得也十分清丽可人,像极了雪后初晴的水珠。人道她不想漂泊戏子,倒像是从未吃过苦的大家闺秀,她只是礼貌地笑笑,有些古怪。欧阳小自出自江南名门,一次偶然的机会听她唱梨花颂,便日日留她在身边。
“我曾有个妻子,成亲第二年便离世了,她生前最喜欢听梨花颂。”那时他折扇微摇,眼中含笑。
可如今戏班子要走,她是必不可留下了。漂泊流落,本就是她的命。他如彼岸孤花,那么不真实地盛开着,即便他愿娶,她却不敢嫁。
“若是后悔了,现在回去还来的及。班主说,可以放你回去。”
布呙惊喜地擦了泪:“请姐姐替我谢谢班主!”
她独自泛舟回岸,寻到了欧阳府。
只因她常来,小厮们以为是自家少爷叫她了唱曲,便放了她进去。
她熟门熟路地绕到他的房间,却发现他似在与人说话。
她立在门前不作声,屏息听着里面的动静。
“娘子,你可知,这些年我一个人多孤独。没你的日子,我只觉得朝阳亦冷。”他轻咳着,哽咽着,低唤着,却只有他一人的声音在空荡的房中回荡,“娘子,我前月遇到了一个戏子,她的眉眼与你十分相像,还会唱你最喜欢的梨花颂……可如今她也走了,是了,必是你心中不悦才叫她走的。娘子你放心……我与你青梅竹马,此生不会再爱第二人了……”
布呙向屋内张望,却见欧阳小自捧着一幅画像,兀自哭着。
她忽觉身上发冷。春光短暂,谁能留住;流水非无情,不过不恋落花。
她依旧是名角戏子,只是不再唱那梨花颂。
梨花颂只是唱给梨花听的,可她心中已无梨花。梨花香了满城,她看也不看匆匆走过。
几年后她已嫁作良人妇,他为了家中香火终是娶妻。
几年后她着粉裙再遇见他,却只当他是陌路。
“娘子,这只发簪配你很好看。”她的良人拥着她。“谢谢相公。”她柔柔一笑。
春深空枝,不知不觉就入了夏。
有些人,有些事,是注定了要遇见,却也是注定了要错过。
即使注定了,也只可随遇而安。
[梨缀枝头花满楼,今世月白绕云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