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
官家勤政爱民,广开言路。
都城繁华热闹,路两旁的小贩小摊熙熙攘攘,路上行人络绎不绝。
要说这汴京城里顶好的酒楼,说庆丰楼是第二,那没人敢当第一。
这住在汴京城里上了年纪的人,恐怕一时也答不上来庆丰楼开了多久,就好像一直在那儿,日日食客络绎不绝。
庆丰楼内。
二楼。
茶香氤氲,腾起的白雾混着茶香在屋子里蔓延,窗子开着,偶尔飘进来几滴雨丝,仿佛带了点街上的热闹,才给这屋子添了分烟火气。
赵南月倚在太师椅上,今日是雨天,出门时女使特地给披了披风,才不至于感到冷意。
“姑娘今日大早出门,特地奔着庆丰楼的烧羊肉来的,没想到又扑了个空。”阿弦忍不住发牢骚。
姑娘念叨庆丰楼的烧羊肉颇有一些时日了,每每都被旁人抢了个先,庆丰楼的包厢隔音不好,她听的真真,隔壁有人点了一堆吃食儿,还要了烧羊肉。
吃的完吗,阿弦暗自腹诽。
“罢了。”
赵南月啜饮一口茶水“前来后到,本就是我们晚来了,再者,今日我们还有别的事情。”
烧羊肉,卤羊肉,烤羊排,酥黄独,赵南月听着隔壁传来熟悉的声音。她怎么以前没有发现,卓家公子在吃上研究颇深。
门外一阵脚步声,庆丰楼的小厮从外面打开房门,毕恭毕敬请了一位郎君模样的人进来。
来人穿着月白的祥云纹袍子,衣摆坠地却没有粘上一点尘土。头发束起妥帖的垂在身后,面容清肃,神态自若。
是了,这就是传说中顶顶有名的晏家七郎,晏云之。
赵南月不紧不慢的起身迎接:“也只有晏司业,在汴京城这么有名,想来每日公务颇繁。”
晏云之仿佛没有听见赵南月话中的调侃,微微行礼“让郡主久等,确实云之的不对。”
“也不妨什么等不等的”赵南月请他坐下:“官家下旨要爹爹协助司业国子监事宜,奈何爹爹傍病,南月又没有兄弟姐妹,便只好替爹爹代劳。”
“我们都是门外汉,这要真的监管国子监还得是司业,要真这么说,南月可真是替爹爹占了晏司业一个大便宜。”
赵南月心里清楚官家的意思,爹爹是亲王,官家若委屈了难免遭人闲话,重用了自己心里又不踏实,便只好下旨管理国子监,但是却未给个一官半职,名不正言不顺。
幸得国子监司业晏云之想来处事妥帖,今日还来应了她的约,若是不来,她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由头。
几句话周旋间,时辰好像过了大半,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嚣声,隐约夹着晏云之的名字。
赵南月不动声色看了看面前人的表情,依旧自若。
赵南月听的出来外面的声音,一个是宋家的大姑娘宋佳音,素来性子娇纵,心直口快,另一个女声倒是识不出来,听着耳生。
赵南月实在好奇,忍不住提醒晏云之:“司业不出去瞧瞧?”
晏云之自顾低头夹菜,仿佛事不关己般“吵到正酣畅时出去,岂不是自找麻烦。”
赵南月听着晏云之的解释,心中暗叹,可真是沉的住气。
不知道外面吵了多久,都已经约好了给晏云之送荷包的赌约,当事人才不紧不慢的站起,出门。
庆丰楼不愧是汴京第一酒楼,就连外面走廊的栏杆都是上好的楠木而制。
赵南月一踏出门,就看见了倚在栏杆上的卓文远。
他今日穿了件水蓝色的衣服,依旧是和往常一样的漫不经心,她却一眼就看见了他。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赵南月觉得这句话形容卓文远正正好好。
“你我今日见了两次,实在是缘分。”
一道声音打断了南月沉思,只见原本站在卓文远身边的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晏云之面前,手里还攥着自己的荷包。
赵南月失笑,想必这就是赌约了吧。
小姑娘不等晏云之出声,继而说道“你我相识便是缘分,不如这个荷包便当做礼物送你如何?”
见晏云之想出声拒绝,赵南月走上去插话道“我说为什么今日晏司业晚到了,想必是遇见了姑娘吧”
两人齐齐看向她,卓文远也奇怪,他认识的南月郡主可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
“姑娘看着面生,感觉不曾在汴京城见过。”
“我叫桑祈,今日刚刚来的汴京。”
桑祈?
在汴京,大户的桑家仅有一户,听闻桑公确实有一女,自幼养在蜀地,想来就是这个桑祈了。
赵南月暗自思绪,这倒也不难解释为何卓文远与她处在一块,自打认识卓文远起,赵南月时常可以听说他有个青梅竹马的桑小娘子。
看着眼前明媚的少女,果然远离了官家是非,连眉眼看着都能生动几分,看着都惹人爱。
“原来是桑公的千金”赵南月看了一眼倚在一旁的卓文远:“卓小郎君也是的,不赶紧把桑祈介绍给我们认识,躲在这里吃饭。”
卓文远怎么也没想到这话头怎么转到了自己身上,连忙打哈哈“郡主言重了,这认识什么时候都可以,原本打算得了空就介绍大家认识呢。”
赵南月微微一笑没有说话,给卓文远弄了一头雾水,这南月郡主今日怎么了。
一旁的晏云之看着三人的往来,冷面道:“既无事,那云之就先行离开了。”没等别人反应,他转身抬步就走,顺便把桑祈塞的荷包扔到了一边经过的小厮怀里。
“哎!那是我的!”桑祈见状想拿回荷包,不料庆丰楼人来人往,小厮转了个弯就不见了。
“罢了,罢了”卓文远拦住想要冲出去的桑祈“烧羊肉,烧羊肉好了。”
卓文远情急下想到拿烧羊肉转移桑祈注意力,果然奏效,桑祈立马就放弃了找小厮拿回荷包,打算回包厢吃饭。
“这……”卓文远这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一个赵南月,要邀请她一起去吃吗,可是今日是给阿祈的接风宴,满桌都是阿祈喜欢吃的。
貌似也没有第三个人的份。
赵南月看出了卓文远的纠结,未等他出声便先给自己下了逐客令“左右今日我的事也办完了,也就不多留了,先回去了。”
“你不和我们一起吗,卓文远说这儿的烧羊肉一绝哦”桑祈不解道。
“不了,方才吃过了”赵南月推辞“我叫赵南月,桑祈若今后想找我,可来安亲王府来寻。”
赵南月转过长廊走下楼梯穿过大堂。
雨还在继续下,比刚才还要大一点,赵南月拢了拢身上的衣服。
阿弦不满道:“姑娘晨间未吃东西,和晏郎君坐着也没吃什么,为何不与卓小郎君和桑姑娘吃饭”
“他们多年未见坐在一起叙旧,我在了反而不自在了”小厮拉来马车停在了她们面前。
“那姑娘想吃什么阿弦去准备”阿弦替南月撑着伞,小心翼翼的扶上马车。
“不用麻烦了,回去叫小厨房随意做点垫垫就好了”赵南月回应道。
“安亲王府什么吃食没有,姑娘不要以为阿弦不知道,您就是找借口想来庆丰楼。”
赵南月没有说话。
阿弦说的不错,她大可叫人去庆丰楼买了烧羊肉送去安亲王府的,可偏偏撞了鬼就是想跑一趟,看看能不能遇到那个人。
见是见着了,人家忙着和小青梅叙旧,她也不好掺和。
怎么回事?
赵南月突然哑然失笑,他卓文远不过是老友相见,自己怎么这么小家子气。
实是越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