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了,若说魏无羡心中最想念、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他的师姐江厌离。他从来不敢回想不夜天那晚师姐离开他时的情景,师姐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人。
冥界对魏无羡的想法极其敏感,从魏无羡心里冒出这个想法,到一束明明灯火穿过混沌照亮魏无羡的脸庞,也不过是两秒不到的时间,但在魏无羡看来,多等半秒都算得上太久。江厌离,这个名字在魏无羡的心中徘徊数年之久,有太多的话,魏无羡想对师姐说。他想说他的愧疚,他的不得已,他的彷徨和不知所措,他也不总是那么坚强,他想依偎在师姐身旁,像小时候一样。
可是,不夜天大战,并没有留给这对姐弟太多的时间好好倾谈,猝不及防,师姐永远的离开了他。魏无羡的心底打了一个大大的死结,痛彻心扉的感觉,经年未减。他迫切地想要见一见师姐,若能再看一看那张许久未见的温柔笑脸,听他再唤一声’阿羡!’,便是马上死在这冥界也不算枉然。
魏无羡睁开眼,光影部分的模糊场景退却了一些,不远处的雾中浮现出灯笼的火光。那火光即使在无风的环境中也轻轻摇曳着,就像莲花坞院中长廊里曾经点起的灯火。魏无羡艰难地按耐下心里的悸动,迈开腿向火光走去。只一步,他便似乎跨过了数米的距离,从迷雾走进了温暖光辉的照耀之下。他感到周围的空间一阵扭曲,紧接着,一座庭院出现在他眼前。
天空刹那间变了颜色,头顶不再是一片灰蒙蒙的混沌,而是实实在在的、湛蓝色的天空,几片洁白的云彩飘浮在天上,在魏无羡心中落下了巨大的反差感。面前是一间不大的房屋,略显窄小但又充满生活气息的小院,房子周围长满了花草,有不少魏无羡能够分辨出品种,也有他叫不上来的草叶,阵阵花香钻进魏无羡的灵魂,让他感到一阵放松和舒缓。
房子上方开了一扇窗,魏无羡一眼就能看见窗内的景象,看见他最为想念的亲人——江厌离。
江厌离就站在窗前不远,和平常一样,她手中拿着一只汤勺,正在厨房中忙碌着。空气中飘着浓浓的肉香,是莲藕排骨汤的味道,魏无羡瞬间心口温热,眼眶已经湿润了。魏无羡静静的看着这副场景,生怕一个不小心,师姐会如同梦幻泡影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江厌离好像听到了魏无羡踩倒花草的声音。她离开灶台,推开房门,一双温柔的眼睛如水波荡漾,看向魏无羡:“阿羡?”
魏无羡飞扑向师姐,双膝一软,跪倒在江厌离的膝前,颤声问道:“师姐,真的是你么?”眼泪已喷涌而出。
江厌离似乎并不惊讶,“阿羡,师姐很好,你快起来。” 江厌离把魏无羡扶了起来,伸出双手替他擦去满脸的泪痕,柔声道:“都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爱哭!”
“师姐!师姐!”魏无羡似有千言万语,但此刻真正见到师姐站在他的面前,竟然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喃喃的呼唤着’师姐!’这两个字。
江厌离道:“刚开始的那些年,我也同你一样,觉着当年有好些话没有同你说完,好多的遗憾,憋在我的心里,总不得安宁,就在那忘川河的河边徘徊,不肯离去。” 一边说着,江厌离一边拉着魏无羡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魏无羡道:“那后来呢?”
江厌离缓缓抬起头,视线慢慢移向远处,记忆也随着主人的思绪穿梭。江厌离道:“后来,我在忘川遇见了亡灵引导者,我不肯随她而去,可她并不急着催促,也不嫌弃,任由我徘徊迷茫。只要有闲暇,她就会教我在此静心反观,了悟心中执念。一年又一年,我的心慢慢平静,当我能真正反观自己的执念,将它们一一细数出来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心中的念头都退去了,我便来到了这个小院儿。”
“这个小院儿!师姐,这么多年,你一直住在这个院子里?”
“这里就是我想要的生活,你姐夫也在这里!” 江厌离嘴角带笑,看着魏无羡略感惊讶的表情,道:“每个人将来都会到这里,只是时间早晚罢了,而这里没有时间,不再有等待的辛苦。”
“没有等待的辛苦?”魏无羡有些不解。
“人在世的时候,无论追求多少名利,多少财富,都带不到这里来,这里是心所能到达的地方,是内心能感受幸福的能力,你能感受到多少幸福,就在那一刻成为永恒。那位引导者让我明白,能真正让人感到幸福的东西,从来不是金钱、权力,不是别人的评价,而是存在的价值和挚爱亲情!”
魏无羡跟着江厌离的话,喃喃低语:“存在的价值、挚爱亲情。”
“阿羡,你看,姐姐很好,我现在很幸福,你也放下吧,不要管别人说什么,做你认为应该做的事!”
魏无羡心中大为震撼,“师姐!您能找到属于你的幸福,阿羡真的很高兴。阿羡知道该怎么做了,但是阿羡只是想念师姐。”
“以后你是冥界的主人,咱们随时都可以见面。可是现在,你须得赶紧走了,你的肉身估计这会儿跟死了一样,怕是会让你的爱人伤心难过。”
【寝殿外】
蓝忘机抱着魏无羡逐渐冰凉僵硬的身体,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