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片云

周子舒来到五湖盟，看着庄严肃穆的门匾，心里有些担忧成岭。

但又想到毕竟是成岭叔伯们，想来也总比跟着我这个四处漂泊，居无定所的病人要好。

周子舒突然想到九霄了，那个敬自己爱自己的好师弟，可是最后自己却间接害死他……

第一次见成岭便觉得和九霄很像，都是个温柔敦厚的好人。

自己不配他们如此诚心以待。

像他这种手上沾满鲜血的人，背负着四季山庄八十一条人命，死后也该是要下地狱的。

如今孑然一身，命不久矣也是因果报应。

夏芸阿絮啊～

夏芸嘤嘤嘤，温温和阿湘都抛弃了我，只能来投靠你了，求收留。

平地一声雷，把周子舒的思绪拉回来了。

看着温客行新收的徒弟，一副可怜兮兮叫惨的模样，他可是半点都不信。

眉眼含笑地调侃来人。

周子舒·周絮老温这么宝贝你这徒弟，怎会舍得，定是你扔下他们自己溜出来的。

夏芸阿絮，这回真不是，阿湘去找她的小女婿不让我跟着。温温，不知道他偷偷摸摸地干什么，都不让我知道。

夏芸阿絮，这你不管管，指不定去哪个花楼浪去了。

周子舒·周絮你还知道花楼？温客行这个鳖孙咋的，还带你去过？

看阿絮气急败坏地准备撸袖子干架，护犊子的模样，我有点不知所措。

阿絮为何也对我这么好，难不成爱屋及乌？

啧啧，这两人果然是真爱。

其实我是特意来寻阿絮的，为的就是成岭将被毒蝎绑走，后严刑拷打逼问琉璃甲下落这一件事。

但来便看到阿絮一个人遥望五湖盟，满身孤寂，似要融于天地。

？？？阿絮是在看成岭，为何这模样？

是因为他的师弟秦九霄吗？

温温如此，阿絮亦是，都沉溺过去，不可自拔。

往事不可追，何必自苦呢。

夏芸阿絮，我是特地来寻你的

夏芸阿絮，山庄那八十一朵梅花，其实不只剩你一个。

话落，阿絮脸色大变，惊慌失措，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双手微微颤抖。

就像快要溺死地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哪怕这根稻草可能是水中花，镜中月。

周子舒·周絮你说的……可是真的？

夏芸阿絮，换个地方说可好？

周子舒·周絮好……好……走。

二人来到客栈，入了房间阿絮满眼希冀的望着我，原本暮气沉沉地双眼里多了点点星光。

夏芸阿絮，是你的甄家弟弟，还活着。

周子舒·周絮阿衍，竟然是阿衍，我甄家弟弟还活着，他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周子舒·周絮芸儿，你真的没骗我，对不对，这是真的，对不对。

堂堂威名赫赫的天窗之主如今却手足无措，无助的如孩童一般。

周子舒看着芸儿，知晓自己所有过去的人，突然屹立许久的心防碎了满地。

当年甄家弟弟一家没寻回，师父也病逝了，到最后山庄旧部一一陨落，就剩他一个，他什么都没有了。

这些年苟延残喘的活了这么久，久到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突然有人告诉他，你的一切都有人记得，有人分担。并不是一无所有，举世皆弃。

他和老温其实都是同一种人，都在满身泥泞里挣扎不出来。

周子舒·周絮芸儿，这些年我日日夜夜都活在愧疚痛苦中，山庄九九八十一人的命日日压在我的背脊上，还有许多我杀的那些无辜之人。

周子舒·周絮像我这种手上沾满鲜血的人，多活一天都是赚的，怎敢奢求其他。

周子舒·周絮七窍三秋钉都洗不了我的罪孽，我这种人哪怕死了都要下油锅炸上千年的。

留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阿絮是，温温又何尝不是呢。

夏芸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阿絮，你和温温都何错之有。

夏芸坏人放下屠刀便可立地成佛，好人做了坏事难道就永世不可超生吗？阿絮，没这个道理。

夏芸心若向善，便算不得恶人，何必拘泥过去种种。

夏芸此间事了，我们回四季山庄可好，我们回家。

我亦心疼这个满含热泪，孤独无助的阿絮。

不论人前多么屹立不倒，举世无双，都有自己求不得，忘不了的痛处。

世间三苦，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周子舒·周絮好……回家，我们和老温寻我的甄家弟弟一起，一起回家。

芸儿，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