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夜间大家相拥而眠，苏解留着守夜，那群公子哥儿也自告奋勇要守夜，不是苏解相信他们，实在是他们没一个靠谱的。

半夜，沈景被贺锦平的呼噜声吵醒，看到苏解还守着火堆旁，想着反正睡不着，就陪着他一起。

“苏解，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沈景没话找话。

“根据你抄的那张图，应该明天日落就能到了。”苏解淡淡地回答。

“那什么……明天夜里我们开始活动，你……你别乱跑，跟在我后面，我护你。”沈景结结巴巴地说。

苏解看着眼前结结巴巴地少年，也觉得好笑，说道：“你护我，你拿什么护我，你还没我阿弟厉害呢！再说我只答应带路，明天到了地方我就留着等你们，冒险的事我可不干。”

沈景觉得这样挺好的，和苏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着就说到了身世。

“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两个哥哥你都见过了，家里还有个阿姐。我天天快活着呢，就算是鞑子打进来、天塌了，还有我哥哥顶着呢！”

“我就不一样了，哎！云中城没了之后，就我和阿弟了，他发烧那会儿，方圆百里别说是大夫 连个人都没有。那会儿我天天哭，生怕我弟弟也死了，不过运气还行，除了脑子坏了，别的都还行。”苏解没看沈景，反而抬头看着月亮，像沈景这样没心没肺的，多好啊！

“苏解，云中城屠了以后，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沈景不知道这样问合不合适，但实在对苏家两兄弟的身世好奇的紧。

“那日鞑子打进来时，我阿爹刚打猎回来……”苏解透过火光，思绪缓缓飞回了12年前……

那时阿爹刚回来就急匆匆地收拾东西，说是远远看到鞑子来了，这季节鞑子经常南下抢劫，可是这次人太多了。一家四口骑着两匹马出城逃命去了，不到一炷香时间，鞑子就追了上来。

苏解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那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景象：一个女人的头颅在天空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砸在地上，身后的躯干里鲜血喷射而出。身后的云中城，宛如人间炼狱。

身下的马匹没命的狂奔，很快出了城门，阿爹看到前面的草屋翻身下马，把阿弟塞进柴垛，阿娘见状也勒住了马。

“你们藏在这，我去去就回！”阿爹丢下弟弟就折返了，往相反的大路奔去引开追兵。

阿娘带着苏解和弟弟藏在后院柴垛里，阿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住地哭，阿娘只能紧紧地捂着阿弟的嘴。

鞑子进来了，苏解透过柴缝，隐隐约约地看见一群穿着黑靴的鞑子，靴子上颜色一块深一块浅，似乎都是血。

咕咚一声，似乎什么东西滚在地上，阿弟突然挣扎起来，阿娘捂不住，一声响亮的哭啼惊起。苏解这才发现，滚在地上的竟是阿爹还睁着眼的头！

本来走远的鞑子重新返回，阿娘推开柴就扑了上去：“带着弟弟上马，我一会儿就到！”

苏解这才看清鞑子首领，平淡的五官上一道扎眼的十字疤，格外骇人。

爹娘都食言了。

苏解拨了拨面前快要熄灭的火堆，淡淡地说道：“我和阿弟上了马，鞑子已经到了，那马还没等我阿娘上来就开始疾驰。把我们带到了这片沼泽。”

“这马是受惊了吗？”沈景好奇的问。

“你受惊了它都不会受惊，那马跑了整整一天才停下来，我这才发现，马腿上扎着我娘的簪子。”苏解垂眸，剩下的话他没说出口，那簪子上还有一截断臂，紧紧的握着那玉簪。

是你头上这只吗？沈景没问出口。

“沈小将军，你刚刚说要护着我，可是当真？”苏解盯着沈景问道。

“自……自然当真，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沈景看着苏解黑漆漆的眸子，又开始结巴了。

“别护着我了，你记得护着我阿弟，别让旁人欺负了他。”苏解一本正经地叮嘱。

沈景觉得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来这种感觉，就像是……托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