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徐徐拂过随军营帐,营帐外绣着百家图徽的旌旗从风飘扬。
身着黛紫华服的江澄孤身站于帐外的灯火阑珊处。自己与魏无羡阿姐离家已有数月,近日战事吃紧,每每托鸿雁传书,却未到云梦便鱼沉雁杳。
阿月产期已过,不知阿月是否平安诞下小阿念。自己身为兄长却未能陪伴于她身侧,现如今却连家书都寄不回云梦。
还有远在莲花坞里的温情……
江澄遥望远处的皎月青山,澄澈如江畔春水的瞳孔竟是浮现一抹绯色身影。
早于姑苏蓝氏听学之时,那一抹孤身站于云深月下的绯色背影,便在江澄心中烙印许久。
自小便钟爱紫色的他从未想过随着年龄增长,自己会更喜绯色。
耳畔好似又忆起了于云深不知处听学时,与魏无羡偷喝酒时魏无羡略带酒意的醉话。
魏婴(字无羡)江澄喜欢怎样的?
魏婴(字无羡)美!非常美!
魏婴(字无羡)温柔体贴,勤俭持家。
魏婴(字无羡)家世清白,话不能太多……
美,非常美。
温柔体贴,勤俭持家,不正是温情吗。
但家世清白……自己自是了解温情姐弟家世清白,可百家呢?百家众人会愿意放过他们吗?
没几日便百家发起总攻,介时温乱已除,那温情姐弟该何去何从?
温宁与阿月虽已喜结连理,但众口铄金,自己又该如何自百家手中保他们无恙呢?
江澄心事流转之际,指尖自怀中掏出一方丝帕,丝帕上的太阳纹路斑驳地与洗不净的污血相交。
这丝帕是那日于彩衣镇除水行渊时,自己不慎被水祟偷袭,温情为自己包扎而留下的。
那日之后,一回客栈自己便将这方丝帕清洗,却好似怎么洗都洗不净那被污血染浸的太阳纹路。
洗不净的污血,江澄自是不能再还于温情,便一直揣于怀中。
殊不知,这污血就好似岐山温氏给云梦江氏带来的伤害,于江澄心中永远也抹不去了。
指尖轻抚手帕上的太阳纹路之际,江澄身后竟被人用披风盖住。
慌乱将那方丝帕收回怀中,江澄才回头,一看竟是江厌离,面上感伤转瞬即逝,期期艾艾道:
江澄(字晚吟)阿姐,帐外风大,更深露重的。
江澄(字晚吟)怎的突然出来寻我?
江厌离夜里睡不着,起身想着去透透气,不想竟看到偷偷遥望远处风景的江澄。
担心弟弟身体受凉的她,从营帐内寻来了披风,想着为江澄披上,竟看到江澄对着一方丝帕露出丝丝感伤。
江厌离行至江澄面前,清秀美丽的脸庞露出一丝浅笑,颊边两侧对称的梨涡尽显温柔。
江厌离为江澄整了整衣襟上的褶皱,轻声道:
江厌离我们阿澄长大了,都有心事了。
江厌离阿姐就是担心你夜里受凉,特意为你拿来了披风。
江澄将披风拿下披于江厌离的身上,并将两侧细绳系好,才道:
江澄(字晚吟)阿姐,我就是想阿月了。
江澄(字晚吟)不知她在云梦怎样了。算算日子,阿念也该出世了。
江澄(字晚吟)不知阿月那么瘦弱的身体能不能撑住那肝肠寸断的几个时辰。
江厌离看着面前自己一路看着长大的弟弟,好似少时年幼的江澄都还在同自己撒娇要喝莲藕排骨汤。如今,江澄都可以派兵遣将,同赤峰尊奔赴沙场了。
不禁感叹时间匆匆,岁月不等人。
阿月与阿澄都长大了,都会为自己分忧了。江厌离想着二人这般,面上露出的笑意更深一层。
江厌离阿月在家里有温情这么好的医师帮衬,自是不用我们担心的。
江厌离况且温公子还这般疼爱她。
听到江厌离口中说出温情的名字,江澄本隐藏好的伤感又一次毫不留情地流露出来。
心中担心这般下去,只怕会被江厌离发现,江澄扶住江厌离的素手,送江厌离回了营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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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
莲花坞
这几日温念许是待于房中太闷,总是哭闹不已。拗不过温念这般如雷贯耳的啼哭,你便带着他逛了逛云梦街市。
你正欲回房,便看到窗外映照着温宁提笔的身影。打开房门,你将桌案上的白纸拿起,白纸上的三字令你顿时禁不住大笑。
那白纸黑字的写着三字“温开水”。
温宁见你抱着温念哈哈大笑,不禁面上潮红一片,将你手中白纸拿过藏于身后。
随后才红着脸嗔怪道:
温宁(字琼林)挽月,你怎能偷看我为阿念起的字呢。
你将温念轻放于榻边摇篮床上,竟是想起了于姑苏蓝氏听学拜礼之时的自报家门。
你学着孩童的声线道:
江挽月蓝老先生,岐山温氏温琼林之子温开水,奉家父之命前来听学。
江挽月哈哈哈哈哈。
江挽月我的傻阿宁,哪有人叫温开水的呀。
温宁见你笑得忘我,嘟起红润柔软的双唇撒娇道:
温宁(字琼林)我那不是想着为阿念起个字嘛。只可惜我只能想到这个了。
温宁(字琼林)挽月,你竟敢嘲笑我。
说罢,温宁将你抵至桌案上,双手将你困于自己身下。
你被温宁这般坏意的撩拨惹得面上潮红一片,虽是极其渴望温宁此刻的恩宠,却还是如少时一般假装叫喊道:
江挽月救命啊!
江挽月温琼林欺负人!
江挽月登徒子!
你话音刚落,双唇便被另一个柔软舒适的双唇覆住,你只得扑闪着睫毛任凭那人更为肆无忌惮地进攻。
正当你还沉浸在这柔情似水的亲吻时,温宁的双唇便离开了你。
温宁指尖轻抚你的双唇,柔声细语道:
温宁(字琼林)傻挽月。
温宁(字琼林)我今晚就做一回正人君子,才不欺负你呢。
温宁刚刚那番撩拨令你心头早已似岐山不夜天的熊熊烈火。烈火又怎会放过干柴,当然是将它燃烧,变为灰烬。
你跳至温宁身上,温宁便将你稳稳抱住。你双手环绕住温宁的脖颈,唇齿在他耳畔处吹着轻气,娇嫩地说道:
江挽月今夜,还不知是谁欺负谁呢?
你话音刚落,温宁便抱着你在屋内转圈,随后才将你平稳地放置榻上。
温宁欺身而上,轻抚你的脸颊,所到之处无不柔情似水。
良久,温宁指尖轻挑你身上淡紫罗裳的环扣。
屋内烛火微弱闪烁,榻上二人如云梦江畔的鸳鸯戏着春水。
缱绻旖旎,葳蕤潋滟。
温念拂晓刚至便高声啼哭,惹得你与温宁不得不起身查看他是否需要更换襁褓或是需要乳娘喂养。
你指尖摸进温念的襁褓,并未摸到些许凉意。正欲收回指尖,温宁便将乳娘带来,好似温念也并不是因为肚子饿而痛哭。乳娘想要给他喂奶,温念便哭得更为大声。
无法,你只得找出放于柜中的拨浪鼓,想着试试讨好温念。
你转动拨浪鼓的鼓柄,拨浪鼓两侧的弹丸敲击轻薄的鼓面,发出忽大忽小,节奏不一的清脆声响。
温念好似也不喜这拨浪鼓,虽是没了刚刚那般哭得稀里哗啦,却还是止不住他自眼角流出的泪水。
你将拨浪鼓放于温宁手中,假装嗔怪道:
江挽月温宁。
江挽月你儿子除了哭就是睡的。
江挽月我快被气死了!
温宁在你额间轻轻一吻,随后才安慰你道:
温宁(字琼林)傻挽月。
温宁(字琼林)看我的。
没过多久,温宁便从屋外回房,手中还拿着一支荷梗与些许皂角。
温宁将皂角放于碗中,加了些许清水与糖,搅拌后碗中竟是冒出许多轻盈白皙的泡沫。
温宁将碗中泡沫捧于左手手心,右手指尖轻触些许泡沫,最后将泡沫放于温念手中。
温念从未见过这般好玩的东西,刚刚还哭丧着的脸颊瞬间被手中透明白净的泡沫所吸引,终是不再哭闹。
你与温宁二人看着摇篮床上笑容清澈无邪的温念,只觉幸福漫过你们三人周身,恬静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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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与蓝忘机正于随军营帐外打坐凝神,魏无羡不安分地偷看一旁的蓝忘机。
只见蓝忘机双眸紧闭,手中灵力运转。端坐于魏无羡一旁的蓝忘机就好似庙中的僧人一般,清心寡欲。
魏无羡看着蓝忘机这般,轻笑一声道:
魏婴(字无羡)蓝湛。
魏婴(字无羡)你们姑苏蓝氏的人都那么有定力的吗?
魏婴(字无羡)都两个时辰了,你一动不动的。
蓝忘机抬眸不去看魏无羡,只是轻声道:
蓝湛(字忘机)魏婴,凝神。
魏无羡不听蓝忘机的,而是低声道:
魏婴(字无羡)谢谢你。
蓝湛(字忘机)谢什么?
魏婴(字无羡)谢谢你,没有告诉我师姐。
蓝忘机一听魏无羡这般,便知魏无羡口中是指感谢自己未将魏无羡放弃剑道改修他途一事告知江厌离。
蓝忘机看了一眼魏无羡,浅色的眼眸中尽是担心,规劝道:
蓝湛(字忘机)此道损身,损心性。
魏无羡与蓝忘机对视,二人两两相望。
良久,魏无羡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正色道:
魏婴(字无羡)我知道。
魏婴(字无羡)但是蓝湛。我修的并不是薛重亥的邪道,而是诡道术法。
魏婴(字无羡)说到底,我还要感谢你们蓝氏的音律术呢。
魏婴(字无羡)这就是我在暗无天日的三个月里悟出来的。
未等魏无羡说完,蓝忘机便轻声道:
蓝湛(字忘机)我帮你。
说罢,二人不再去纠结此事,而是继续端坐于皎洁似白霜的月下打坐修炼。
披着月色的二人似广寒宫中的神仙般,出尘脱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