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尔托丛林。
耀眼的白光几乎穿透了高大的树木,和阳光融为一体,在人们闭上的眼前呈出一片诡异的橘红色。
白光来源于白鹭黑鹭。
自己的学生性命危在旦夕,他们不得不出手,哪怕她曾叮嘱过不要使用怪物。
金刚狼铆足了劲,弹跳至和一尾狐蝠一样的高度,像空对地飞弹那样,砸向对幼冰发起攻击的那只狼。
一尾狐蝠盘旋着,正不断蓄着力,翅膀拍得也更加频繁,口中眼看就要发出超声波。
但所有即将发出而未发出的攻击都在一刻停止了。没有因外力静止,而是本能地,因为震惊而僵住的。
幼冰在千分之一秒内召唤出了水晶狐、又花了千分之一秒罩起一个水膜将她和威胁她生命的狼圈在其中,点水成冰。
她是宁愿自己被狼咬也不愿意让怪物刺激到狼?
况且点水成冰是她尝试过无数次从未成功过的招数,这次是给逼出瓶颈了?
就在这愣神的一秒内,冰球中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幼冰感觉到那狼张开了嘴,又向前扑了一步,斜过身子,上下两根獠牙抵在她大动脉处,只需要哪怕轻微的一点移动,就会随时捅破她的血管。黏糊糊的狼口水一滴一滴滴进她脖子里,不仅散发着难以言说的气味,还拉丝。狼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低喘,肚皮随之一上一下,一下下触着她的膝盖。
“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幼冰强迫自己放缓呼吸,声音尽量做到人畜无害,更不能露出一点害怕的情绪。两颚移动,碰到了狼脸上的毛,有些刺挠,但她没有改变对狼的看法———狼脸是毛茸茸的。
星光犬一直悬停在千琳肩膀边上,也是绷紧了神经,却由于千琳没有下达指令而始终没有动作。千琳瞪大了眼睛观察:“一只成年母狼,两岁左右,正处于哺乳期。如果冰花雪花不小心打扰了她的狼崽,同作为狼,还是半大小狼,它应该不会太生气,而我们人的小命就会不保。”她声音发颤,但谈不上恐惧。
然而,这样短暂的和平时分并没有持续多久。大狼还没有平息下来的气息忽然一滞,紧接着猛地吸了两口气,鼻子加大功率运转,发出很响亮而滑稽的窣窣声。
“别冲动……”幼冰仍尝试着力挽狂澜,“我们是来逃亡的……我们和你们有共同的敌人……”
不知道是因为母狼也听说过那个故事,知道狼群的公敌是食尾蛇组织,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反正,在冰球里,它突然从幼冰脖子边抬起头,居高临下,怔怔地盯着她。
幼冰于是趁机撤下冰球,让环境恢复到它所熟悉的,放松它的心情。
没有了冰块以及缭绕的白雾的遮掩,母狼的样子才清晰地出现在旁观几人和观察角度清奇的幼冰眼前。
那狼出奇的大,一身黑毛油光水滑,哪怕在光线不充足的林间也可以看出清晰的反光,像是一块色成绩好的乌金黑曜石,一看就吃的不错,哥尔托丛林和肯定是个富饶的地方。它的肚子坠下来,一定是塞满了肉肉。
母狼的虹膜呈出精明的金色,死死锁定了幼冰的眼睛,似乎发出太阳般明亮的光,想要看穿幼冰一切所想。
奇特的是,它全身乌黑,唯有双耳是浅白色。好像后天缝上去一样。仿佛一座只有顶端是皑皑白雪的火山,平息时温柔无限,但一旦发怒,就会遵从自己的底线。上帝在赋予它生命时耗尽了笔墨,仍无法全面地描摹出它的内心。
幼冰只能看见它黑漆嘛乌的胸脯和一根活蹦乱跳的狼舌头。千琳和双子导师倒是可以观摩它的全貌。
这样“拼色”狼唤起千琳记忆里某个灰扑扑的毛球。她好像瞬间明白了母狼止住攻击,改为前爪撑在幼冰头两侧,嗅闻她的气味,细细打量她的原因了。
“白耳朵?”她从记忆织成的网里翻出一个落满灰尘的名字,艰涩地试探。
母狼耳朵向她这边转了转,定定地看着千琳,再低头看看豁然开朗地笑了的幼冰,脸上神情也愉悦了起来,眼睛一眯,凌厉的目光温和下来。它退后几步让幼冰站起来,围着它打转。
“真的是你呀?”幼冰抹抹一脸狼口水,很是惊讶地抚抚它的耳朵,“都长这么大了!还这么壮实!”
“他们是谁?”和姐妹俩亲热够了,白耳朵狐疑地瞪着双子导师,浑身的肌肉再次紧绷,勾勒出干练的线条。
千琳顺手把双子导师推上前:“我们前段时间去了十字基地学习,他们是我们的导师,人很好的。今天早上发生了点不愉快的事,他们带我们来这里避避风头。不用担心的。”
白耳朵的尾巴这才放松下来,语气也不是很尖利了:“那我刚才看见的那两个小家伙呢?”
果真,它对冰花雪花就没有很大敌意,就如姐妹俩所想。
“它们是冰花雪花,也是暴风雪狼群的成员,可以算是你下两辈的妹妹们。”千琳又推着已经好奇地探出头吃瓜的两只小狼的屁股送到白耳朵面前,“快,叫姐姐好。”
小狼谁都没吭声,估计是还没忘记被追着屁股咬的“耻辱”。三只狼大眼瞪小眼。
幼冰急忙挡到它们前面避免尴尬的气氛:“你怎么到这里来啦?是不是还加入了龙卷风?”
有姐妹俩在,白耳朵很容易就相信了一行人。考虑到黑鹭白鹭,它将它的故事更加详细说了一些:“我两年前出生在高彩村边的森林里,属于暴风雪狼群。很小的时候,我就认识了幼冰千琳。她们一直照顾着我们狼群,无论是对老狼们还是我们新出生的狼崽。因为我以前特殊的毛色,她们就叫我白耳朵。”
“对,”幼冰回想着一幅幅画面,“你小时候才不是这么黑白分明呢,只不过耳朵的颜色是亚麻灰,和身上的灰毛差不多。我们顺口叫你白耳朵,没想到你真成了白耳朵,怪不得一开始没认出来你,害得我差点吓死。”
白耳朵鼻子杵了她一下,傲娇地表示自己就算很抱歉也不会道歉:“后来啊,六个月时,我被偷猎者抓走了。”
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虫子一刻不停的叫声也被放大了无数倍,弄的人耳鸣。
“我们看见你不见了真的很着急!”千琳现在回想起来还是直跺脚,“整整在林子里和往村外的路上找了你三天,我姐都哭出来了。”
“咳!”幼冰飞快地看了一眼双子导师,眼睛和脸颊的红晕形成鲜明反差。
“但是路上我咬破麻袋逃出来了!”虽然时间已过去很久,但白耳朵说起自己的“事迹”还是颇为自豪的,“我不停地跑,直到来到一片丛林,也就是现在的哥尔托丛林。龙卷风狼群接纳了我。这里地势优良,物种丰富,我们狼群很少有吃不饱的时候,个个都满面红光的。”
“满面红光也看不出来嘛……”冰花小声嘀咕,被千琳温柔地抱进怀里低声警告。
白耳朵心情很好,对冰花的话只当没听见:“几个月前我做了妈妈,今天负责看守领地和孩子们。看见冰花雪花,我有点怀疑,就跟过来了。”
有狼娃娃诶!幼冰两眼发光:“那个,还是打扰你了。你能不能帮我们和狼群说一声,告诉它们我们不是盗猎者,希望它们相信我们,也想和狼王见个面。我们有些事要询问它。”
“好的。”白耳朵又看了一眼姐妹俩,身子却转了过去,“我要回去看孩子们了,会帮你们通知到的。”
“谢谢。”千琳拍拍它的脖子。
白耳朵走后,一行人大大地舒了一口气。还好是它在看着狼窝,要是换成别的狼,只用嚎上一嗓子就能把整个狼群吸引过来,到时候恐怕幼冰千琳加上怪物们都应付不来。
“见到狼王你们准备怎么办?”黑鹭着实佩服姐妹俩与狼打交道的这么一套,自然地询问。
“得看它好不好相处啦!”千琳老成地摊摊手,“要是它也像白耳朵一样二憨二憨的,那就可以直接问,说不定还可以顺便打入狼群内部;要是它高冷傲娇,就让我姐上;要是它以前被人类伤害过,就不好下手了,只能喊白耳朵过来了。它现在可是堂堂狼后,说的话也能起到一定作用。”她边说边扳着手指,难得认真的样子让幼冰想笑。
黑鹭继续提问:“为什么高冷傲娇就要幼冰帮忙?”
“因为我姐最擅长哄那种动物啦!”千琳很是自豪,把幼冰推到她面前。
“你们要问出它们对食尾蛇的看法和对食尾蛇认知的普遍性是否广泛。如果条件允许,可以问一下有没有什么情报,就比如食尾蛇在这片林子进行狩猎时碰巧说过的计划或目的。”白鹭连说了一长串话,像是不放心姐妹俩,“总之,要充分发挥你们可以和动物沟通的能力,必要时甚至可以拉它们为盟友。”
“好。”站在他对面的幼冰应下来的时候有些愣,心不在焉地盯着他身后的灌木丛,话毕了嘴还半张着。
千琳同样瞪着那个位置,神情也是不太对劲。
“你们看见什么了?”双子导师感到不妙,静下心来顿时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他们身子僵硬地绷直了,唯恐回头就引起了什么东西的注意。
“冰花雪花去看一眼。”姐妹俩脚磕磕有些紧张的小狼,压低了嗓音,“我们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藏匿于血脉里的狼性被激发,冰花雪花特地绕了一个大圈,从背后绕到那丛灌木后,伏低了身子,只剩下尾巴在枯叶里拖动的沙沙声。
它们很快接近了来者。感受到它身上陌生的气息,它们觉得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活跃了起来,轻轻刺激着皮肤,像是通上了电。一点一点抬头,放平了耳朵。眼睛刚要露出障碍物,厉风便迎面袭来,卷起的枯草像冰雹一样砸向它们,伴随着令人睁不开眼睛的尘灰的,还有背上被紧紧按住的疼痛。
冰花雪花毕竟太嫩了啊!它们就这样被另一只狼,也正是几人心心念念的狼王,一爪一个,捏小鸡仔似地压在掌心。
听着毛发刮过灌木的杂音,站着不知所措的几人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低矮灌木丛中露出了他们好奇的动物的脊背和粗大的尾巴———确实是只狼。但现在,他们更加担心的是冰花雪花的安危。
用怪物吗?这次黑鹭可不敢轻举妄动了,他指指怪物卡,口型询问姐妹俩。
千琳却直接走到他面前,声音也只是比平时颤抖了些许。她并没有刻意控制嗓音:“表现自然点。不用怪物。冰花雪花的狼崽滤镜在狼面前还是很足的。”
一行人不自然地交流着最平常的日常,眼神像约定好了一般轮流瞟着上下伏动的脊背。
在他们第n次转动眼珠的时候,背对他们的大狼转了身,凌厉的目光锁死了他们,一只爪子下统一地踩着冰花雪花的尾巴。它微微昂首:“白耳朵让我来找你们,并叮嘱我不要伤害你们。”
没人知道怎么接话,都略微怔了怔:这狼王既不是好说话的,又不是所谓高冷傲娇,这样开门见山更不像是对人类抱有仇视态度对样子。刚才设置的一切都没法派上用场。
还是幼冰接上话:“对,我们是白耳朵的好朋友。今天来这里是想问您一些事情。”
“还请您放了这两只小狼吧。”千琳看着表情不痛不痒的冰花雪花,明白狼王也没下狠爪,是存心在和他们玩闹。
“没问题。”这狼王倒是很好说话,像玩弄老鼠的猫咪,抬爪,冰花雪花就仓皇而逃。虽说嘴里咕哝着“拿我们当玩具”诸如此类的话,也敢怒不敢言,扒着幼冰千琳的腿气鼓鼓地瞪着眼珠子。
“谢谢。”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摸清狼王的脾性。
“不用。我马上要去巡视领地,你们跟我来。”它朝着那片灌木丛撇撇耳朵,忽然冷漠严肃道,“我是看在你们认识白耳朵的份上才相信你们。要是你们有任何不纯的动机,尽管试试。”
“有什么要问的,说吧。”
怎么说呢,这狼王还是挺敬业的,也挺妻管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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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繁霡上上周的更新!
作者繁霡还有人在看我的文嘛?(超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