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及笄礼

年幼时，小小的渔眠对小院饶有兴致。她总觉得院内有个人在角落偷偷注视着她。

　　小石凳上隔三差五便有一盏青果茶和一碟绿豆糕。

　　于是院内每个角落都被她翻找过，清脆稚嫩的喊道：“我找到你了。”

　　却空空如也，欢喜的眼神逐渐失落，如此反反复复依旧没找到。

　　直到七岁那年，石凳上再也没有茶和糕。也没有那道视线了。

　　每个午夜，林渔眠蜷缩着身子，辗转反侧……贪婪的嗅着那股棉被令人安心的味道。将那比做梦里魂牵梦萦的味道。

　　身份显赫，规矩森严的贵族们对家中子女的及笄，冠礼格外重视。

　　林府的下人来来往往，步履匆匆。手中器皿来回传递，安置着，没有一刻停歇。

　　为确保大小姐及笄礼的万无一失，管家奔走在院内各处。手中紧拽账本细细核对着，并用毛笔在纸上勾勾画画，随后利落地将账本塞入怀中。

　　躲在柱子后的几个小厮以为老管家忙碌之际无暇顾及他们，便忙里偷闲。

　　围成一圈，扯起府内的琐事。一小厮双手插入宽大的衣袖中伛着腰听得津津有味。

　　另一小厮畏畏缩缩，犹豫不决。生怕被老管家发现逮个正着扣除月钱。但还是耐不住寂寞，踱步向前，竖起耳朵，侧着半身听。

　　此人听得入了迷，忘记身处何处，情不自禁放肆大笑起来。

　　引得周围小斯瞪大眼睛，手足无措起来。连忙捂住他的嘴示意噤声。

　　“小崽子，你不要命了！”

　　王锡附在他耳旁，小声嘶吼着。接着对大伙说”撤了，快点別让胖管家发现。”

　　众人连忙撤退。谁知杨钰的腿抖的似筛子般，直打颤，压根迈不开腿。

　　嘴中话语模糊不清并带着小娘子般的哭腔。

　　”我,我…腿软了……”

　　哎呀我丢，这家伙。王锡回头臭骂着。

　　“你什么你！还不赶紧走，瞧你这出息！”

　　说罢，轻挑地瞟了一眼杨钰抖个不停的腿。伸手一锁喉，拖着他一溜烟的功夫跑得无影无踪。

　　管家悠悠的从柱子后探出脑袋，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老谋深算的眼底意味不明。

　　无奈地直摇头，这俩崽迟早得出事。绕过延长曲折的长廊，他得去前厅问云娘汇报府上及笄礼的开销了。

　　正厅内。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云娘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摄入斑驳细碎的光点。

　　部分余光倾洒在那双轻捻白莲花茎的纤纤玉手上。白皙的手攀着绿茎而上，流转于花蒂之下。

　　“咔嚓”一声，花茎被折断丢弃于一旁。

　　云娘漫不经心地拾起帕子，将残留指尖的汁液擦拭干净。从容不迫地递给小厮，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与妩媚。

　　抬头对上老管家的眼睛，快速掩去阴鸷换上温婉透彻的神情。

　　“夫人，这是今日的账本请过目。”

　　老管家弯腰做揖后将账本放在桌上。

　　她随意翻弄几下。轻声一笑，语气柔和：“管家办事，我放心。毕竟你的能力是全府上下举目共瞩的。”

　　管家附和而笑。

　　“夫人谬赞了。跟在老爷身后办事，是奴才的三生有幸。”

　　进退有度，懂分寸，做事可靠是他的生存之道，也是深受老爷器重的原因。

　　”此外，老爷吩咐夫人，让您替大小姐完成束发之礼。至于赐字由他自个来就不劳您费心了。”

　　管家边说边用余光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云娘的脸色，见无任何表情变化，暗自放下心来。

　　“知道了，下去吧！”

　　距离及笄礼几个时辰内。林渔眠焚香，沐浴在丫鬟的伺候下，一切妥妥帖帖。

　　铜境前，林渔眠轻抚着模糊的镜面。

　　雅致的玉颜上画着云落妆，原本殊璃清丽的脸蛋上褪却稚嫩的青涩，显出了丝丝妩媚。青螺眉黛长，鬓角发丝微微下垂。一头浓墨的发垂落于肩，披散而来。

　　吉时到！

　　小厮应天而喊，声音洪亮，短促而有力。

　　鸣礼炮！奏钟乐！

　　一串串烟火在穹苍下绽放，流光溢彩。火星稀稀落落窜向四周，随即消弥殆尽。

　　伶人揍着古老的管弦乐，曲调沉稳庄重，令人荡气回肠。

　　如此浩大的声势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望。不一会儿，邺城百姓均将林府大门围个水泄不通。个个拼了命的仰头张望一阵喧闹。

　　厅堂中则悄无声息。林渔眠隐于屏风下，见香灰已燃尽款款而来。

　　一袭红衣委地。衣领交叠露出曲线柔美，白嫩的脖颈。禁步环腰更显得盈盈一握，一步一揖伴随着银铃声摄入人们的心房。

　　门外的汉子们纷纷为之震撼，当下赞赏不已；女人们眼前一亮，眼神都是艳慕之意。

　　她目视前方，从容不迫的行笄礼，踱步向前，举止间尽是幽然之色，气质绝尘。

　　红唇微启，粘糯的嗓音清脆而动听。对着太师椅正襟危坐的两人作揖而喊。

　　“女儿拜见父亲…以及母亲。”但望向云娘时林渔眠失了神，好在她即时制止。

　　林相点点头，对于今日的举动面露满意之色。云娘婉尔一笑，双眸上扬透露着欢喜。

　　“我的囡囡，当真俏丽！惹得为娘好生羡慕！”

　　”娘亲生的貌美，女儿自当遗传娘亲的美貌呀！”

　　云娘一听，用手掸了掸衣袖。嘴角扬起标志性假笑，漆黑的眼底却深不可测。

　　这丫头莫不是在揶揄我？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云娘

　　与林渔眠的模样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岂能相媲美？

　　还是说她知道了些什么？

　　”眠儿倒是嘴甜。”

　　林相见俩人吹捧得差不多了，对上云娘的目光。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云娘会意，喊来小厮开始念堂词。林渔眠将香火举过头顶，拜了拜上方的先祖，随后跪于软垫上。等待父亲的赐字。

　　林城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今，林家嫡女林渔眠行及笄礼。故，赐字酌安。以示烈祖烈宗。”

　　林渔眠对上磕头，等云娘为她束发。淡淡的梅花簪，束住那三千青丝，优雅且大方………

　　及笄礼毕，林城在书房等着她的到来。一小厮急急忙忙得将封装好的书信送走。

　　“来了，明日且随为父进趟宫。”

　　说完就匆匆离去，去招待宴请而来的贵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