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替声的第三年，正主醒了。
是的，你没有看错，是替声不是替身。
区别嘛，大概就是字面的意思。
替身用的是脸，而我用的是声音。
和往常一样，陪林一吃完晚餐，我牵着他来到卧室。等他洗漱完毕后，我带他躺到床上，给他掖好了被子。
做完这一切后，我看着他闭上了眼睛，便起身准备离开。
不过起身的时候，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动作，一瞬间便睁开了眼睛，摸索着坐了起来，一只手向我的方向伸了过来。
“声声?声声你要走了吗?”
语气有些焦急。
我急忙伸出手，抓住他那只在空气中漫无目的挥舞的手:“没，还没呢。”
两只手相握的那一刻，他的情绪肉眼可见的平静了
我拿起一旁的枕头垫在他的身后:“那我在这陪着你。”
“好。”
和往常一样，我启动了一-旁的投影仪，随便找了一部电影，又从柜子里抱出一件毛毯，然后爬上了林一的床，躺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看电影。
其实准确来说，和他一起看 是不对的，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我用眼睛看，他用耳朵听。
因为他的眼睛出了一些问题。
我实在不愿意用瞎子或盲人这样的称呼来形容他，虽然这两个词更贴切。
但医生说过，他的眼睛有很大康复的可能，而且最近他已经能感受到一些强光的刺激，这就证明他的眼睛在慢慢复原。
所以我在心里认定，他不是瞎子也不是盲人，只是眼睛出了-些问题。
从我见到林一的第一眼起， 我就养成了一个不太好的习惯。
盯着他的眼睛发呆。
盯着那双空洞，无神，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睛发呆。每次都要他出声叫我，我才会回过神来。
没办法，他的眼睛实在是好看，深邃又迷人。
每次惊叹完他的眼睛怎么会那么好看后，我又会在心里默默地想。如果，他能看得见就好了。
可这个想法转瞬就会消失，取之而来的是一幸 好他看不见。
不然，他就会发现我不是真正的姜声声了。
真正的姜声声，现在正躺在病床上。
躺在我每次和林一去医院复查时，都会经过的那间病房里。
他们的故事说来不长也不短。
大概就是两小无猜，心心相许。
毕业那年，林-借着毕业聚会的噱头，叫来了所有的朋友和家人，在他们面前郑重其事的和姜声声求了婚。
“我林一要娶姜声声为妻，唯-的，挚爱的，永远的妻。”
我看过他们的求婚视频，大概是现场太乱的缘故，录的有些不清晰，声音也有些嘈杂，唯独这句话清清楚楚，一 字不落。
视频里的林一单膝跪地，举着戒指，脸上是灯光洒下的光影，亮晶晶的。
他抬起头，望着眼前的女孩，满眼都是炙热的爱意，胜过无数偶像剧男主的深情。
女孩笑着接过戒指，四周被欢呼声包围。
视频的最后，录像的人让林一说点什么，林一~笑了许久，又想了许久，只说了一句:“今天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
可那一天，他和姜声声回家时坐的车被一个酒驾的人撞飞，司机和肇事者当场死亡，而他们一个成了植物人，一个眼睛看不见了。
我是在林一重伤醒来后的第三天被姜家人找来的。
原因是，我和姜声声的声音非常像，几乎到了一模-样的地步。
除了语气有些不同外，闭上眼睛只听声音很难辨别到底谁是真正的姜声声。
而林家和姜家需要的，就是这么一个人。
林一和姜声声的故事除了青梅竹马外。更难得的是两个人都是富家的少爷和小姐。
就是那种从小要什么有什么，受尽宠爱，出生就赢在起跑线上的那种孩子。
所以对于他们来说，钟情这件事，还是很难能可贵的。
可偏偏这两个少爷和小姐都是钟情的人，从小到大，眼中都只有彼此。
这对他们来说是好事，对他们的家庭来说也是好事。
富人的孩子和富人的孩子谈恋爱这种事，是一定会被全世界支持的。
外人会说他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而家里人会觉得，从此生意场上又多了一个盟友，更何况林一和姜声声的父母本来关系也不错。
所以他们的爱情一- 路无阻无碍，顺风顺水。
可惜，败在了人祸上。
医生和林家人说林一不能再受刺激了，不然有很大的可能眼睛永远都无法复原了。可林- -醒来第一句话问的就是他的声声怎么样了，问完才发现自己看不见了，可见声声在他心里的重要性。
既担心他醒过来了也担心他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思来想去，也只能先找些理由搪塞，让他乖乖配合治疗，可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总要想个法子让他接受，...想个法子一直瞒着他。
我就是那个拿来瞒着他的法子。
在历经一星期的紧急培训后，我光荣的拿着年薪百万的薪酬上了岗。
从一个月累死累活才能赚四千出头的小厂妹摇身一变成了姜家的大小姐姜声声。
虽然是假的。
但钱是真的。
所以从第一次见到林-一时， 我的想法就在好可惜，他怎么看不见。'和‘幸好他看不见。'之间反复横跳。
那么好看，深情，炙热的眼睛，不应该看不见这世间的美好。
可如果他看得见，我就不会存在。
我就不会拿着年薪百万，不会从破旧狭小的出租屋搬进姜家的大别墅，不会来到他的身边，也不能就这样悄悄又光明正大的爱着他。
是的，我爱他，不是身为姜声声的爱。
是我作为我自己的爱。
我第一次见到林一是在病房里，走进去时他正好抬手砸了一旁阿姨给他炖的猪肝汤，原因是阿姨说这个汤可以明目。
哐当- -声后，病房里响起了他自嘲又痛苦的声音，还带着一丝不知何意的笑意:“明目? -个瞎子，需要什么明目?”
病房里的人都被吓到了，大气也不敢喘，过了好一会，我身后的林父才推了推我，示意我去到林一身边。
我深吸了一口气，战战兢兢的走到了病床边，试探的开口。
.“.... ...
听到我的声音后，他先是一愣，而后便猛的伸出了双手，向我的方向无助的挥舞着:“声声?是你吗声声?你在哪?我... .我看不到....”..
最后的声音隐隐有些哭腔。
我手忙脚乱的把自己的双手递了上去，他一-碰到便紧紧的抓在了手里。
“声声，你没事吧声声?”
我模仿着姜声声的语气，轻声说了一句:“没事。”
他如释重负般深吸了一口气，又急速的呼出去，声音有一丝颤抖:“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这些天他们总不让我见你，我好....
这就是我和林一的第一次会面，想起来竟有一-种深陷黑暗的王子等到了被日月照耀的公主来拯救他一般的美好。
可惜，我是个假公主，真要算的话，也只算得上灰姑娘的姐姐吧。
就是那两个砍掉脚趾，切掉脚跟，努力把自己塞进;水晶鞋的女人。
她们付出的倒是不少，可惜假的就是假的，装的了一时，装不了一世。
王子，也不会爱一个假公主。
失明后的林一脾气突然就变得古怪起来，动辄不是摔杯子就是拍桌子，就像一只发了狂的野兽一般暴躁。只有我在的时候他才会平静下来，像个正常人一-般说话做事，可没有人因为他的脾气怪他。
为什么要怪呢?曾经那么一个优秀耀眼的天之骄子，别人提起他时港马都是夸赞，不是羡慕他林一学业出众。他那张一表人才的脸仅仅是他优点的最末端，旁人只是在夸赞他所拥有的一切后，再捎带那么-句，还长得那么帅，真好。
显赫的家世，聪明的脑袋，出众的外貌。
不论走到哪里，林一永远是人群的焦点，永远是被羡慕的存在。
可是那件事发生后，一切都变了。
虽然林一还是人群的焦点，可大家羡慕的目光都变成了同情。
从“真羡慕林家的小少爷啊，含着金汤匙出生，又聪明，长的又好。”
变成了“唉，你说这林家的小少爷，那么好一个孩子，怎么就看不见了呢，真可怜啊。”
别人可以把看向他的目光由羡慕变为同情，他自然也可以让自己的性子从温和变为暴躁。
你该如何怪他呢?
倘若换了我，想必做的可能还不如他。
那种拥有一切双眼却空空的感觉，我想都不敢想。电影已经开始滚动字幕，不知不觉里，一部电影的时间居然就这样悄悄的过去了。
-旁的林一已经有些困意，我扶他重新躺回床上，掖好了被子。
“声声。”他再次抓住我的手:“晚安。”
“晚安。”
不过道完晚安后，他还是没有松开我的手，我轻轻把手从他的掌心抽离出来，他却反手握的更紧。”“明天早点来，好吗?声声。
在我一再的保证下，他终于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我，再次道了晚安后，才放我回了家。
我现在的家，其实就是离林一家不远的姜家别墅。
住在那里是姜家父母要求的，因为他们想偶尔和我聊聊天。
当然，每次我们聊天的时候，他们都会把目光看向除了我的脸以外的地方。
他们是在用我的声音缓解对女儿的思念，我明白。
反正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更何况还有大别墅住，我当然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快步走到大门口，我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今晚的姜家好像有些不一样。
我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往常这个时候，姜夫人一
般都在客厅里等我回家，而姜父这个点也差不多该
从公司里回来了。
但今天整个姜家一个人影也不见，连灯都没开。
我走到一楼的保姆间，敲响了门。
家里的阿姨很快就开了门，看到是我后，撇了撇
嘴。
她对我的态度一直都是这样爱答不理，大概是因为
同为普通人，我撞了狗屎运以主人的身份住进了这
栋房子，而她却只能做一个保姆。
“刘姨，麻烦问一下，姜叔叔和阿姨去哪了?”
她砸吧了一下嘴，才慢悠悠的回答:“小姐醒了，他
们都去医院里看小姐去了。”
我一时愣住了，第一反应居然是觉得自己听错了。
“小姐?哪个小姐?”
她更加不耐烦了，伸手捋了捋头发又翻了一个白
眼，语气里满是讥调:。“哪个小姐?我们姜家不就一个小姐吗？怎么待久了自己的身份都忘了？”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重重的关上了门。
我一时有些恍惚，站在原地许久才反应过来，她口
中的小姐，是姜声声。
真正的姜声声，醒了。
我踉跄着走到了沙发旁，一头栽了上去。
姜声声醒了，她怎么会醒呢?
当时医生不是说，她醒来的机会很渺茫吗?
但这才是第三年，她居然醒了?
我深吸了无数口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又在心里一
遍遍的告诉自己，这是好事，本来这一切就是姜声
声的，这三年我赚够了钱，该把属于她的还给她
了。
可我就是不甘心。
我承认，我卑劣又自私，我不想让姜声声醒过来，
我打心底希望她就这么一直睡下去，睡到天荒地
老。
这样我就可以堂而皇之的用着她的身份，做姜家的大小姐，做林一的唯一的擘爱，永远。
就算是假的也好。
可她醒了，这就表示，这一切都要消失了。
我跌跌撞撞的推开了姜家的大门，又跑回了林一的
家。
不用敲门，三年来，我早已熟悉他家的备用钥匙会
放在什么地方，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摸到。
我轻轻推开林一的房门，坐到了他的床边。
他已经睡着了，呼吸很均匀，睫毛时不时地闪动那
么两下，似乎是梦到了什么。
也不知道，他的梦里有没有我。
我伸出手，轻轻触了一下他的眼睛。
他似乎感觉到了，眼皮轻轻的颤了两下。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我还能再过几天。
我从心里盘算着，好歹是当了三年的植物人，就算
醒了也不会那么快出院，所以我大概还能在林一身
边再待些日子。
我想到了我会和真正的姜声声来一次会面，但实在
没想到会这么快。
就在她醒来的第二天，我们在那间我和林一经过无
数次的病房里见了面。
她半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但还是难掩她那份高
贵的气质和美丽的容貌。
“余小姐。”她开口叫我:“谢谢你。”
声音果然很像，恍惚间我都以为这句话是从我自己
的嘴里说出来的。
“谢谢你这三年来替我陪在林一身边，照顾他。
“不用谢。”我尽力挤出一个笑:“拿钱办事嘛。”
“但..."她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但字字清晰坚定，
又透着一股疏离:“恕我直言，余小姐，虽然我很感
谢你，但我觉得这件事太过荒谬。当然，你并没有
错，就像你说的那样，拿钱办事。不过这件事，显
然对我们都不公平。”
“所以，余小姐，你的工作结束了，从这一刻开始结
束。除去他们答应你的报酬外，我本人还会再额外
给你一些，用来表达我的歉意。”
我感觉自己有一瞬间的失聪，听进耳朵里的只有‘你的工作结束了’这几个字。
“可..可是..”我的心跳开始加快，说话也变得有些颤抖
她听懂了我的意思。
“是的，但接下来的事就不劳余小姐费心了。我会告诉林一，这段时间我有些事要出趟远门，等我康复后，我会亲自走到他的面前。”
命运就是这么奇怪，昨天分开时，我还答应林一今
天要早点去，但到了今天，我却连再见他一面的资
格都没有了。
处处都不待见我的刘姨在我面前终于有了笑意，不
止这样，她还贴心的帮我打包了我为数不多的行
李，连姜家大门都没让我进，就把我送走了。
拖着那些笨重的行李走了一段路后，我找了个垃圾
桶，除去手机钱包这些必备品后，其余的统统被我
丢进了垃圾桶。
看着银行卡余额那一串长长的数字，我决定要先去
买套房子。
姜家和林家这片别墅区我肯定是买不起的，就算姜
声声再睡上五年，我的钱都不够买下这里面积最小
的一栋别墅。
这大概就是真正的富人区吧。
打车直奔了一个售楼处，。确认过有拎包入住的现房。
一个小时后，我拿着新家的钥匙在门口愣了许久。
太快了，这一切都太快了，这么快我就拥有了一个
新家。
可如果没有这个家，我该去哪儿呢。
所以，也只能是这里了。
时间转瞬即逝，过了很久之后的某一天，安静许久
的手机突然弹出了一条好友验证。
有多久呢?
久到姜声声已经可以从床上站起来，走到林一的身
边那么久。
点完通过后不久，手机那边就发来了一条消息。
一余小姐，你好，我是姜声声。
不等我回复，那边又很快的发来另一条消息。
一我听林一说，你以前给他做过一种甜点，他很
喜欢，可以麻烦你教我怎么做吗?
我抬起手指，轻轻的从屏幕上敲下了很长的一段
字，从原料到做法，基至配料都精确到克。
谢谢。
她回。
我没再回复。
过了一个小时，她又发来了一条消息，不过很快就
撤回了，但我还是看到了。
林一说，味道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
这条消息只在我的手机上存在了两秒，代替这句话
的是一个五位数的转账，和一句
一谢谢，林一很喜欢。
我明白，她是想告诉我，我们之间存在的，只有金
钱交易。
只不过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自欺欺人。
我清楚明白的知道，就算是同一道甜品，丝毫不差
的配料，不同的人做出的味道还是会不一样。
那次之后，我们就再没联系过。
我总觉得这一切不该这样，她沉睡了三年，这三年
是我日日夜夜陪在林一身边，她应该会有很多不知
道，不清楚的事，就像那个甜点一样，跑来问我。
可是她没有。
所以我只能一次次的点开她的头像，动态，一遍遍
的看，妄图从中看到一丝关于林一的消息。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看了多少遍，只记得在一个深
夜，姜声声更新了一条动态。
“一切照旧。
配图是一张诊断书。
林一的眼睛，复明了。
我看了眼时间才发现，距离上一次和林一见面，居
然过去了一年之久。
四年了，他的眼睛终于好了。
可我却看不到了。
早在姜声声醒来前，林一的眼睛就有好转的趋势，
那时的我还在担忧，万一他的眼睛好了发现我不是
姜声声怎么办。
现在看来完全是多虑。
或许这就是上天都在驱使的姻缘吧，一个醒来机会
渺茫的植物人醒了，-
一个失明已久的也随着她的苏
醒而复明。
果然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林一复明没多久，他们就开始筹备那场迟到了四年
的婚礼。
或许是在记录自己的幸福生活，也或许是什么别的
原因，总之自从林一复明后，姜声声几乎每天都会
在动态里分享她和林一的日常。
当然，每条我都看过。
我以为我已经可以心平气和的接受这一切了，可看
到姜声声最新的那条动态，我还是没坐住，起身定
了一张机票，行李都没收拾就奔去了机场。
姜声声最新的动态是一张她和林一的合照，配文
是‘婚前的最后一次旅行’。
照片下面还有酒店的定位。
刺痛我的不是她的配文，也不是酒店定位，是那张
合照。
合照里的林一只有侧脸，他在用那双我看过无数次
的眼睛盯着一旁的姜声声。
就如同那年我看的那段求婚视频里的眼神一样，炙热，深情。
我打了个车，直奔了酒店。
我不是来诉说什么真相的，也不是来挑拨他们的，
更不会妄想抢走林一。
我只是想看看他，看看他那双复明的眼睛。
毕竟我从未见过。
下了车，我一边翻看手机，想看看姜声声有没有发
什么新的动态，一边疾步往前台的方向走。
走的太急又不看路，很大概率会撞到人。
巧了，我就在概率之内。
我懊恼的抬起头，准备向被我撞到的倒霉蛋道歉，
但看到他的眼睛时，我愣住了。
是林一。
已经被我遗忘了一年多的坏习惯又犯了，我盯着他
的眼睛，到嘴边的道歉也没有说出来。
林一被我盯得有些莫名其妙，只能在我眼前挥了挥
手:“小姐?您没事吧?”
我才突然反应过来，疯狂的摆手:“没事，没事。”
了几秒，他又莫名其妙的吐出一句:“你的声音和我
未婚妻真像。”
这句话出口我们两个人都愣住了，他似乎觉得有些
不妥，开口想解释，却被我打断了:“那你会认错
吗?”
他不明何意，我也突然觉得有些不应该，可也不知
怎的，这句话下意识就说了出来。
道了声抱歉后，我走到前台，准备办理入住手续。
把身份证和银行卡递给酒店的前台时，身后突然响
起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声声!”
“余小姐，你是不是有些不甘心?”
姜声声的病房里，她叫住起身想离开的我，问出了
这句话。
“你是不是不甘心这三年来，日日夜夜陪在林一身边
的人是你，照顾他的人是你，可能连逗他开心的人
都是你。他依赖你，需要你，爱慕你。可我醒了，
这一切都没了。”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可是，余小姐，我想你必须明白，这一切本就是我的。”
“同为女人，我看的出来，你对林一动心了。可是你不妨问问自己，你为什么对他动心?”
“非常抱歉，余小姐，我醒来后了解了一下你的过
往，你不是独生女，家里还有一个弟弟。父母重男
轻女，所以并不疼爱你。你中学时成绩不错，父母
却不愿继续供你，他们想把钱留着给你的弟弟。所
以你才会年纪轻轻就进了厂，做着日复一日年复一
年相同且枯燥的工作。”
“余小姐，综上所述，我想我大概可以认为，你是一
个缺爱的人。”
被人揭开伤疤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我攥紧了拳
头，看向她:“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她长叹了一口气:“余小姐，别激动，我只是想告诉
你，或许你的爱是错的。”
“什么意思?”
“你不妨仔细想想，你是因为什么爱上林一的。”
因为什么爱上林一的?
我曾经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那时候我给自己的回答是..
是在呆一大，我心血来潮说要给林一做些甜点吃，
却不小心打翻了碗筷架，东西哗啦啦的碎了一地，
我也被吓到大叫了一声。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客厅安稳坐着的，什么都看
不到的林一，会跌跌撞撞，狼狈不堪的冲进厨房，
进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直接跪在了地上，
手也按到了满地的碎片里。
一定很痛。
可他毫不在乎。
他只是抬起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转动着脖子，
用那双血淋淋的双手在空中挥舞，妄图找到我的方
位。
“声声?声声你在哪?你没事吧?有受伤吗?
声音急切又担心。
模样狼狈又不堪。
可我却心动了。
最后他终于踩着满地的碎片找到了我，把我搂进了
怀里，一遍遍的问着我有没有受伤。
我怎么能不心动呢?
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我，把我护在怀里的男人不心动呢?
我做不到。
即使我知道，他的担心，焦急，和爱都不是给我 的。
可我做不到不对他心动。
“余小姐，我想，你会对林一心动，一定是林一给了
你足够的关心和爱护，这是你一直以来想要的东
西。而且在林一的身上，你也感觉到了自己存在的
意义，林一需要你，也离不开你。所以你爱上他这
件事，不足为奇。”
“但你需要也必须要明白的事除了这一切本就是属于
我的之外，你还要知道，你们这三年发生的所有
事，所有让你心动，感动，悸动的事，都是建立在
林一以为你是我的基础上。”
“所以，余小姐，你的爱是错的，是根本不存在的。
因为林一对你的种种，都是属于我的，你也不该因
为他爱我而爱上他。”
姜声声不愧是让林一深爱了那么多年的女人。
她说出的每句话，每个字都逻辑清晰，温柔且坚
定，句句诛心，每一个字都在把我从自己编织的美好梦境里拉回现实。
更何况，我也没有资格和她开战。
肌肉记忆不会等你反应，我转过身，刚想出声回应
林一刚才叫出的那句声声，有人却比我更快应了
声。
我循着声音看去，是刚从电梯出来的，真正的姜声
声。
她穿着一件亮晶晶的小裙子，头发散着，耳边夹了
一个蝴蝶型的发夹，踩着高跟鞋一路从电梯口飞奔
到了林一的怀里。
林一接住她，宠溺的刮了下她的鼻子后，又开始小
声的抗议她怎么又穿了高跟鞋，走久了脚又会痛
了。
姜声声撒着娇说自己喜欢穿高跟鞋，又问林一怎么
不在车里等她，林一笑着牵着她的手，傲娇的说自
己喜欢在这里等她。
最后两人手牵着手，开开心心的出了门。
而我还在盯着他们刚才待过的地方发愣。
我终于见到了，见到了那双我期盼已久的，充满了
炙热爱意，灵动深邃的眼睛。
“余渺渺?余渺渺？”
耳边传来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我恍惚了好一阵才
反应过来是在叫我。
余渺渺。
我机械的转过身，身后的前台小姐正叫着我的名
字。
“余渺渺小姐，麻烦您输下密码。
我盯着她手中我的身份证和那台刷卡机，嘴唇微
颤:“你...叫我什么?”
前台小姐被我这句话问住了，急忙再次查看了我的
身份证:“余渺渺小姐..没错呀。”
我如遭雷击般醒悟了过来，一把拿过她手里的身份
证，死死的盯着姓名那一栏。
余渺渺。
是余渺渺，不是姜声声，没有一个字一样。
“不好意思。”我抽出银行卡:“我不住了。”
说完这句话，我飞奔着冲出了酒店。
我实在怕被别人看到我狼狈的一面，看到现在这个
满脸鼻涕眼泪，用衣衫胡乱在脸上擦着的我泪。
在真正的姜声声飞奔进林一怀里的那一刻，我终
于，终于明白过来。
我不是姜声声，不是那个姜家大小姐，不是林一的
唯一，挚爱，永远。
我是余渺渺啊，那个没有人关心，没有人在乎，没
有人爱的余渺渺。
多余，又渺小的。
余渺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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