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HE,全文原创古风B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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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子长玉,性情温良,颖悟绝伦,着册为北漠太子。”念完手中的诏书,赵公公笑的诡谲,“六皇子殿下,速速接旨吧。”
“臣……接旨。”长玉恭敬的欲要接过诏书,赵公公却手一松,诏书直接滚到了地下。
“老奴年纪大了,手滑了,六殿下莫要怪罪。”赵公公幽幽的扇着扇子,说完就略过长玉扬长而去。
“活该!”躲在一旁偷看的少女忍不住笑起来,“谁不知道这太子的位置是三哥的,要不是西越要人要的紧,谁会把这位置给他!”
“好了小妹。”被称为三哥的少年温柔的摸了摸少女的头,“日子还长着呢。”
长玉捡起地下的诏书擦了擦上面的灰尘,怀抱着它如世间珍宝,庄重的带着它回了寝殿。
长玉小心的将诏书收好,刚一藏好,门外就来了一辆马车,催促长玉尽快动身去西越。
“西越如今愈发强大了,这次如果不随了他们的意,恐怕我们北漠的江山,就要终结在我的手里。”
“长玉,北漠人会记得你的牺牲。”
坐在马车上,长玉的脑海里满是父亲最后给他的嘱托。
长玉心里清楚,父亲之所以立他为太子,不过是为了表明臣服西越的诚意。拿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如假包换成身份尊贵的皇太子以换取短时间的和平,对于北漠,这个条件一点也不亏。
他也明白,此次离开北漠,恐怕再没有回来的余地。
坐在马车上颠簸了数天,长玉被送进了西越的皇宫。没有任何仪式,可西越所有人都知道,皇宫里来了一个北漠的太子,还是人人可以欺负的主儿。
子夜时分,长玉的厢房房门被重重的敲打了几声,门外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太子殿下,陛下召见您!”
虽然不知小皇帝此刻为什么找他,但长玉只能选择沉默。他着一袭素衣,随着太监来到了皇帝的寝殿。
这个地方,比北漠要气派的多。
听说西越的小皇帝唤作司铭,上位仅两年便吞并了邻国三处。至于他的为人……外界常说他恶趣味十足。
一进寝殿,就看见司铭躺在榻上,无聊的把玩着一块玉佩。见长玉款款而来,司铭不慌不忙的开口,“太医说,朕如今思虑过重,建议朕近期少惦记北漠那块破地。”
长玉看着司铭无言,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不会说话的家伙,毫无乐趣可言。”司铭坐起来,“告诉朕,你擅长些什么?”
“琴。”长玉的声音在司铭耳里听着怯生生的。
“哦,是个伎子。”司铭笑起来,身侧的奴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朕刚得了一把好琴,就当做送你的见面礼。”司铭一挥手,便有一个人抱着琴递给长玉。
“弹弹试试,让朕也见识见识高贵的北漠伎子。”
长玉面不改色,安静的像一个没有尊严的机器。
他将手搭在琴弦上,弹了一首北漠著名的亡国曲。这首曲子从前是为了警醒,如今他用作讽刺。
琴声铿锵有力,似乎诉尽长玉对西越的不满。司铭自然是听不懂曲子的含义,反倒饶有兴趣的盯着他。
曲终,司铭忍不住鼓起掌,“想不到你这伎子,竟和朕才认识的青楼头牌有的一拼!”司铭大笑起来,抓起身旁的碎银子扔向长玉,“朕赏你的!”
长玉被碎银砸的有些发懵,他怔怔的看着司铭的脸,司铭被他看的显然很不高兴,“朕赏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的道理。捡起来,滚回去。”
“皇上,容大将军来了。”寝殿外闯进一个小太监。
“他怎么这个时间来了?”司铭蹙眉。
“大将军好像有急事,现在在殿外侯着呢。”
“还不带上东西快滚?没看见朕有事要忙?”司铭不耐烦的剜了长玉一眼。长玉见状低下头,行了礼便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出了大殿,长玉松了一口气,迎面走过来的人又让他呼吸一滞。
那人风尘仆仆,却又不失风度,他显然是征战归来不久,一身铠甲之下的他英气潇洒,长发绾的落落大方,腰间还配着一把长剑。
“将军。”长玉微微颔首,对容安行了一礼。
“太子殿下。”容安也回他一礼,对他微微一笑。
长玉有些受宠若惊,震惊之余,便抱着琴离开了。
容安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长玉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
“大将军,看什么看到这么入迷,朕都走到身边了都没意识到?”司铭打了个响指。
“皇上。”容安恭敬的行礼,便道,“恕我直言,那毕竟是北漠的太子,先前也是众星捧月,皇上不应对他如此粗暴。”
方才司铭的吼叫声,容安也听了大概。
“大将军,前线的事朕全权交给你。这件事,就不由您大将军费心了。”司铭冷着脸。
见司铭脸色不好,容安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是臣失言了。”
“知道便好。进来让朕听听,到底是什么事,让大将军这么晚还不辞辛苦的跑一趟。”
“是。”
司铭与容安的背影,一前一后的消失在大殿的烛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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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司铭常常会叫长玉变着花样的来为他弹琴唱曲。司铭常常凶神恶煞,对长玉恶语相加,弄的长玉很不舒服。
西越的宫人们更是仗着国家强盛,尤其是听说了皇帝的态度,更是从未把这位北漠太子放在眼里。
至此,西越皇宫这一荒诞戏剧正式拉开了序幕,长玉在他们眼中不再是北漠的太子,更像是人人可以欺辱发泄的对象。
没有司铭传唤的日子,长玉时常弹琴来消磨时间,这件事传进了司铭的耳朵后,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小皇帝对长玉的态度,竟好了很多。
大约是他自负的认为自己很喜欢他给的琴吧,长玉这样想。可事实上,长玉只钟爱他从故乡带来的那把琴,至于司铭这件,除了面圣,长玉从未碰过。
这天,长玉如往常一般在附近的宫殿转了一圈,正想推开厢房的木门。
突然,一道黑影直直的略了过来将他整个包在怀里,重心的极速下沉让长玉与这不知名的黑衣人顺势滚进了厢房。
那人轻轻关上厢房的房门,一只手紧紧的捂住了长玉的口鼻。
一阵急促的脚步从门外略过,突然停在了厢房门口。
“太子殿下?”门外传来一个太监似的声音。
一把匕首突然直抵在长玉的颈间,而捂住长玉的那只手也慢慢的松开。
“我有些不舒服,服药歇下了。”长玉说。
“奴才便不打扰您了!”
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身后的男子才终于放下心来,移开了那把匕首。
生命不再受威胁,长玉也放下心来。然而他也突然发觉到,这个姿势有些奇怪。
长玉整个人都被那男子抱在怀里,身后便是温暖的胸膛,那男子一只手环着他的腰防止他逃跑发出声响,另一只握着匕首的手轻轻搭在地上。
“这、这位公子,你……”长玉回头看去,“容将军!”
“太子殿下!”容安显然非常局促,连忙扶起长玉,面带歉意的行了一礼,“在下失礼了!”
还未从方才的惊慌中回过神来,长玉便注意到容安的小臂上正流着血。
“将军?到底怎么回事?”长玉有些吃惊。
容安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这件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总之,太子殿下,这件事您对我有恩。如果你有危险,就打开它,吹里面的哨子,我的暗卫就会立刻出现保护您的安全。”
长玉正欲拒绝,见容安执意要他收下,只好勉强将盒子接过来。
“太子殿下,在下告辞了。”见长玉收下,容安才放心而又小心翼翼的离开。
长玉坐在榻上,心里五味杂陈。西越的事他一点都不想参与,只盼着北漠强大,有一天能接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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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漠皇帝易主了。
这件事是容安带给长玉的消息。
听说三皇子起兵逼宫,皇帝为了保留势力不得不依了他。现在,北漠的龙椅上坐着的正是那位三皇子。
“三哥的野心一直很强,这件事父亲早就应该料到才对。”长玉沏了一碗茶递给容安。
“大将军常来宫中,倒是清闲。”长玉露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
“算是来调查铲锄宫中其他势力。北漠的事就是警醒。”
“大将军倒是不把我当外人,我问什么就答什么。”
“在下听闻太子殿下在宫中的生活不是很如意,况且殿下是在下的恩人,哪有不来看望的道理。”容安听出了长玉话中的试探,便道。
“原来如此。大将军倒是和西越其他人很不一样。”长玉莞尔。
“太子殿下,在下还要去一趟太医院,就先告辞了。”
“太医院?你生病了?”
“有些偏头痛,老毛病了。”
“北漠倒有一套缓解偏头痛的按摩方法。大将军若是不嫌弃,让长玉试一试如何?”
这容颜配上这语气,多少带些调笑的意味。
“殿下……”
“容将军,来都来了,就不要着急走了。”长玉按住容安的双肩让他坐下,容安虽有忐忑,但见长玉执意要求,也便安心的坐下了。
长玉的手刚抚上容安的额间,容安便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激灵,心里紧张的很。长玉倒是落落大方,和在司铭面前忍辱负重的模样很是不一样。
容安也是第一次发现到长玉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吸引力,这种感觉比初见时的惊艳还要更胜一筹。
容安闭上眼睛,额上的痛感消除了不少,红晕却逐渐爬满双颊。
后来容安再回想起这一天,只记得那阵强烈的悸动,以及他太过紧张而忘记了礼数,一阵支支吾吾后便慌慌张张的回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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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铭拿起长玉刚抄好的经文,只道:“重新写,朕不满意。”
司铭这是办完公事,顺道来了长玉的厢房,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莫大的荣宠,不过长玉心下了然,司铭这是忙完了政事,又落得清闲了。
“你们北漠人的书法真让朕大吃一惊。”司铭走到长玉身侧,拿起扇柄敲了敲长玉刚落下的笔墨。
“两国文化差异罢了。”长玉低着头,继续写着字。
司铭最近对长玉的态度倒是越来越好,长玉偶尔顶嘴,司铭也只是哈哈大笑,竟是从未怪罪。
但长玉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个小皇帝不过是想捧杀罢了,他从来不是个好人,至少对他不是。
“皇上,地方的折子送到了。”公公整理好奏折,等着司铭回殿批阅。
“在这里就可以。”司铭指了指长玉的小书桌。
“这……”长玉正欲拒绝,见司铭斜睨他一眼,也便不敢出声了。
“长玉,你若有点眼力见,就该自觉过来给朕研磨。”司铭拿起笔,“而不是让朕主动开口。”
长玉背后一阵恶寒,这是司铭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想想还觉得浑身不舒服。
虽然心里不愿意,但长玉只好乖乖的走过去,希望赶紧把他请走。
但长玉没想到,司铭这一待就是两三个时辰,甚至还在长玉这里和他一起用了晚膳。
事后司铭才说,他近期要去微服私访,所以才在这里多留了一阵。
终于送走了司铭,长玉长吁一口气,仰面躺在榻上,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长玉拿过一个小盒子,正是容安送的那一个。他搁置了很久很久,现在终于想起来打开。
长玉掀开小盒,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精致的哨子,旁边还有一块玉佩。
容大将军的心思倒是细腻。长玉想道。
长玉知道自己不受北漠重视,可这也不是他接受西越人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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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皇上传召。”一名公公悄无声息的进了厢房,吓了长玉一跳。
“好,我知道了。”长玉背起琴,跟着公公的脚步准备去见司铭。
一路上有些诡异的安静,长玉突然一个激灵,司铭这时应该在微服私访,而不是在宫中才对。
兴许是这半个月活的太过于舒服,连长玉都放下了许多戒备。
前方的宫殿传出一个女人的笑声,凄厉的有些骇人。
“公公,这似乎不是去皇上寝殿的路。”长玉站在原地。
“太子殿下。”公公徐徐地转过身,“奴才是受人所托,对不住了。”说罢,这公公猛的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直直的向长玉刺去。
长玉虽从未展露自己的身手,可面对这种寻常的宫人,他还有所余力。
长玉轻松的躲开了公公的袭击,他手里没有利器,这样单纯的躲下去只会耗费更多体力,尤其是他还背着一把琴。
宫殿的大门突然打开,一个女人露出半张脸盯着长玉。那女人笑起来,嘴角甚至滴下了几滴不明液体。她打开大门,飞扑向长玉。
这女人可来者不善,长玉自然不可能自投罗网。
那女人与公公一起冲向长玉,长玉不得不与他们缠斗了起来。一边要提防一个衣冠不整的疯女人,一边要躲掉一个拿着匕首的公公,长玉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几回合下来他身上也受了些伤。
长玉从背后拿出琴抵挡,就在这几秒之内,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容安。
哨子!
长玉虽然没有带那块玉佩,可那哨子他却随身带着。
长玉一边跑着,一边用力吹起那只哨子。
空气仿佛就在这一刻凝固了,长玉感受到一阵阴寒袭来,再回首,一个带着面罩身穿黑衣的男子便出现了。
男子拿起剑便冲向了公公。那个疯女人一愣,还是选择冲向了长玉。
长玉没有办法,只得与那女人打了起来。长玉不想去伤害这名女子,几番下来,女子打的体力不支,再加上长玉腿部力量的冲击,一下子倒在了石阶上。
那女人喘息了许久,但并未对长玉发起攻击。长玉一扭头,那公公的心脏上方立着一把匕首,死状凄惨。
而那名暗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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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安是第一个知晓这件事的人,他的暗卫带回了公公的尸体,也报告了长玉杀人的事。
那个疯女人倒在石阶上后不久就没了声息,长玉本意没想让她死,可尽管他积极的找人治疗,但那女人还是死了。
“我现在要去一趟宫里,这里全权交予你。”容安召来副将,说完这句话便打算立刻赶往皇宫。
“大将军,什么事这么着急?要知道,这宫里除了朕,没有什么事是值得你紧张的。”司铭迈着悠闲的步子走来。
“皇上。”容安怔了一下,立刻行礼。
“朕难得到你这练兵场,听说这附近有个围猎的好去处,大将军,你便和朕一道去吧。”司铭的笑容里藏着些其他情绪,可容安眼下也顾不得这些,既然司铭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份上,那他便无论如何也要陪同司铭了。
司铭没有带任何宫人,只与容安御马驰行。
几箭下去,司铭捕到不少猎物,可容安打到的却只有一两只。
“什么事让你这么烦恼?朕记得以前和你来围猎,朕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你的。”司铭收起箭矢。
“皇上,若是臣对一人有意,该如何做?”
“你是朕上位的大功臣,无论是什么人,只要你肯开口,是男是女朕都能给你要来。”
“若此人是尊贵的太子殿下,臣又该如何呢?”
“朕连孩子都没有,离立储还有十好几年的路要走。”司铭笑起来,可越是肆意的大笑,便越是逐渐明白了容安的心思。
“你喜欢长玉。”司铭将手中的弓握的紧紧的,整个人阴郁的颤抖起来。
容安下马跪在地上,“恳请皇上成全。”
容安就这样跪了许久,司铭猛的抽出腰间的长剑,将它抵在容安的颈间,终究是下不去手。
“朕知道了。”司铭收回剑,骑上马一个人回了练兵场。司铭叫上浩浩荡荡的宫人,抄着近路回了宫。
司铭再见到长玉时,他已经被宫人扔进了大牢里。
司铭本想立刻放了他,但那个女人的死让他的念头打消了不少。
那女人是他还是太子时的太子妃,唤作许荔虞。在司铭争夺皇位的时候,她的母族给司铭提供了很多帮助。
司铭虽不喜爱她,可也格外敬重她。司铭上位后,第一件事就是先封了她为皇后。司铭与荔虞有一个孩子,可惜出生还不到一个月就夭折了,从此荔虞就变得疯疯癫癫,无奈之下,司铭只好将她关在了宫殿里。
“荔虞她不会无缘无故攻击别人,长玉,你告诉朕,到底是怎么回事。”司铭蹲下来看着长玉的脸,手指轻抬起长玉的下巴。
长玉盯着司铭的脸,似乎打算破罐子破摔,“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
“长玉,求朕,朕便放了你。”司铭双眼通红,眼底尽是克制。
“不。”长玉脱口而出。
“长玉,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司铭紧紧握着长玉的手,几乎是恳求,“长玉,你这是戕害嫔妃,你的身后早就没有北漠人撑腰了。”
“我没有什么值得辩驳,只求速死。”长玉抽出手,不想再理会司铭。
“朕今天才知道,朕赏你的琴,你从未真正的弹过。”司铭站起来,神色悲伤。
“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为我防过一次身。”长玉低着头,轻笑道。
“关键时刻你总是想起容安,何曾想过朕。”
“如果皇上觉得奇怪,想想那些碎银子便知晓了。”
司铭哑口无言。弑父上位时他杀伐果断,如今面对长玉和一地的碎银子,他只觉得无限悔意。
“长玉,当真没有挽回的余地?”
长玉别过头,素衣包裹下的他此刻坐在阴暗的牢狱里,身上各处都有凝固的血液,司铭从未觉得这家伙如此圣洁。
“长玉,你只说一句愿意,朕随时都可以送你回北漠,你想回家朕便让你回,朕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皇上,纵使到了这一刻,你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君王。”
司铭起身,似乎明白了一切,他面无愠色,可心里却默默盘算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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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大牢重见天日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长玉整个人瘦削了不少。
来大牢接他的是容安。这一个月里,司铭将容安派去了前线,而长玉,则被废了一条腿。
司铭说,杀死荔虞时用的哪条腿,就断哪条,给他留下一条命,已经是他最后的善念。
长玉也明白,司铭虽是这么说,可并没有真正让他成为残废。这种伤回去好生养着,还是可以恢复的,只不过司铭想让他受点罪罢了。
再见到容安时,容安已经不再是之前见到长玉就会脸红的模样了。
“长玉,跟我走吧。”容安说。
长玉抬眸,没有笑容,只是点了点头。
容安卖掉了将军府的房契,拿了一大笔钱。他带着长玉在练兵场的厢房住下,这里远离皇宫,也方便长玉恢复。
容安回宫取长玉的东西时,发现那把琴的琴弦早已被挑断,不用想也知道是司铭做的。容安知道这把琴是长玉从北漠带来的,也知晓它对于长玉有多么非凡的意义。
容安费了好大的劲,派人从北漠带回了几根新的琴弦,又帮长玉修好了这把琴。
虽然无法抚平长玉对家乡的思念,可好歹也留下一个念想。
容安和长玉一向是分房而睡,在这件事上,容安不想去勉强他。
容安每天都会去看望长玉,帮他按摩腿加快恢复,还带着他一起做一些恢复运动。
整个军营上下,不出几天便都知道了这位容大将军是个痴情种。本以为容将军看上了哪家的千金,直到那个俊俏的少年出现在练兵场,带着吃食等着容安练兵归来。
容安写字的时候,长玉就爱在他身侧奏琴;容安去练兵,长玉就带着人做好午膳,拎着水果来看他;容安去围猎,长玉就帮他整理箭矢。此后再也没有人怀疑他们的关系,人人都道容将军和长玉小公子琴瑟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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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司铭派遣四十万大军进攻北漠,而领导这一战的将军,正是容安。
西越与北漠这一战,胜负早就清晰可见。西越大获全胜,顺带掠夺了北漠两座城池。
知道司铭打算出兵进攻北漠时,容安虽然心里不舒服,可他并没有选择去求情。
他太了解司铭了。
可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一年前北漠送来了长玉求得安宁,如今西越却背信弃义偷袭了北漠,哪怕是司铭心腹的容安,也不能允许自己默认这件事是正确的。
所以他便趁着夜色,放走了活捉的北漠将军。
“小皇帝要是知道了,你可吃不了好果子。”长玉收拾着桌上的棋子。
“他还得留着我帮他巩固江山呢。当年他弑父上位,知道这件事的老臣不少,没有我帮他处理,他的皇位根本坐不了那么久。”
长玉浅笑。
“好啦,时间不早了,别熬夜看书了,要不然半夜又要头疼。”长玉抽出容安手里的书,顺带放回书架。
子夜,容安的房门被悄悄的打开了,一阵凉风灌了进来。容安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
那人脱下外衣,三下五除二就钻进了容安的被窝,容安忍不住笑出来,“长玉,你睡不着吗?”
“我房间有点冷。”长玉脸上漫过一层红晕,又往容安身上蹭了蹭。
容安支起左臂,一个翻身从长玉身上掠过去,“你睡里面。”
“哦……”长玉应了一声。
容安拉下帐子,从背后抱住长玉,在他发丝间轻轻落下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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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越十余个城联合造反了。
尽管容安一直在想方设法铲除这只造反的势力,可还是没有将他们一网打尽。
夜色才刚刚来临,容安便被副将从睡梦里叫了起来。听说了宫变的事,他立刻准备前去护驾。
“我和你一起去。”长玉撑起身。
“长玉,你安心睡下就好,我很快就回来。”容安吻了一下长玉的额头,随后又差遣好几名心腹将士护长玉周全。
说让他安心,可他怎么能就这样没心没肺的睡到自然醒。
容安走后,长玉焦急的在厢房里来回踱步,期待又紧张的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容安带上一支精兵队伍,一路疾驰杀进了皇宫。他是这天底下最了解司铭的人,他知道司铭会在哪里。
荔虞的寝宫。
这座宫殿仿佛已经被世人遗忘,可司铭不会忘。
这是她母亲生前住过的地方,也是他唯一的妻子许荔虞守了半生的地方。
果真,司铭就在这里。
“皇上。”司铭背对着容安。
“容安,朕如今总想起朕还是皇子时的日子。”司铭看着系满了白布的宫殿,寝殿的正中心摆着两幅棺材。
“那时候我们才十几岁,正是心怀壮志的时候,我跟着父皇接触政事,你便在我身侧支持我的一切。”
“那时候,朕还有荔虞,朕虽然不喜欢她,可朕还会觉得,有个家真好。”
“那时候,朕的母亲也好好活着。母亲身体一直很健康,如果不是立储杀母,如今她肯定还好好活着。要是她能看见朕现在贵为天子,想来也会很欣慰。”
“皇上……”容安有些不知所措。
“容安,那时候,也没有长玉。”司铭转过身来,眼睛里住着的是岁月,眼角轻轻划过的是时间。
“皇上,臣这一生都会效命西越。”容安说罢,抽出腰间的长剑,“臣走前,皇上走后,臣会保护皇上的安全。”
“好。”司铭点点头,而容安,也将他的整个后背面向了司铭。
容安猛地一怔,腰间的剧痛将他拉回了现实,他缓缓回过头,看着自己身上汩汩流下的鲜血。
“容安,你说你一生都效忠西越。那你告诉朕,你为何放走了北漠的将军。”
“皇上……臣不能允许自己去做背信弃义的事。”
“你效忠的从不是西越,更不是朕,你效忠的永远都是你自己!”
“你以为朕愿意做这些事吗?你以为朕愿意吗?朕除了这样,已经别无他法了!”
“自从朕上位后,朕的统治一直岌岌可危,朕需要一件事,只要一件事就好,朕就能保住自己的位置。”
“容安,你不过是说的道貌岸然,若你是朕,想来也会做和朕一样的事。”
“皇上,臣当年说过,皇上不需要去吞并其他国家来证明自己的强大,皇上只需要做一件事就好,就是做一名仁君。”
“皇上,现在走还来得及。”军队此起彼伏的声音渐渐近了。
宫殿的大门被“轰”的一声打开,无数士兵一拥而上。
纵使是容安,也无法一人对抗那么多人的攻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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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玉坐在马车上一路颠簸回到了北漠,他踏着久违的土地,却感受到了陌生。
北漠的形势也很严峻,因此长玉被暂时安置在一个小客栈里。
黎明已到。
焦灼的过了一天一夜,前来接应长玉的使者从西越带回了消息。西越如今已改朝换代,前皇帝司铭和他的支持者兼大将军容安的头颅被悬挂于城门示众。
听到消息后,长玉什么都没有说。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长玉的腿疾也逐渐恢复。北漠三皇子主持的朝政,也在一场宫变中结束,而再次登上皇位的,依然是长玉的父皇。
北漠的局势安定了下来,长玉被接回了北漠皇宫生活。三皇子被赐死,而长玉也被废除了太子名号。
长玉日日将自己关在厢房里大门不出,谁来都不肯见,闲下来的时间他就练琴,琴技也逐渐高超。
人人都道,先前的太子殿下,在曾经的西越留下一段情。
“六殿下,赵将军求见。”
长玉不解,但还是请他进来。
“臣赵晟,参见六殿下。”赵晟道,“殿下,臣与容安将军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次容将军放走的人,就是臣。”
“殿下,西越宫变的事也有北漠的参与,臣是皇上的人,若是没有容将军,现在臣早已万劫不复,北漠此时恐怕还受三皇子摆布。”
“殿下,臣欠容将军一个大人情,自然不会见死不救。容将军已经被臣接回了北漠,之前一直在养伤,现在已经意识清醒,可以见人了。”
“此话当真?”长玉立刻站起来。
“当真。殿下请随我来。”赵晟带着长玉出了宫,坐上了一辆马车,来到一处医馆。
曾经的爱人,如今就在自己的面前。长玉双目晶莹,不可置信。
……
后来,长玉专程去拜见父皇,两人聊了几乎一整天。
再后来,人们都听说六皇子被废了名号贬为庶人。可无人知晓,长玉的父皇赏了他一纸房契与不少白银,以此来感谢他为北漠做的贡献。
漫步在长街小巷里,长玉放肆大胆的牵着容安的手,懒得理会这世俗。
过了几年,容安去祭奠了司铭。司铭死在了荔虞的寝宫,他的头颅被挂在城门示众后,容安恳请赵晟给司铭留下最后的体面。于是,司铭便与他的母亲、妻子一同下葬,对于黄泉之下的他,想来也是一种慰问。
“容大将军,给你发这个月的零花。”长玉托着腮,笑的格外肆意。
“长玉小公子,你对你的丈夫未免有些苛刻了。”
“那又怎么样?你能奈我何?”
“小公子不妨试试看。”容安将长玉拉到身侧,在他腰间捏了一把。
“您是大将军,要注意言行举止!”
“但是,长玉夫君这个角色,是排在将军之前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