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星散

闫霜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有一个少年，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他看着闫霜降，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一个哑巴。

那个少年的身影模糊，看不清他的脸。

闫霜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脸焦急的闫寒栎。

嘶，头好痛。

他扶着头坐起来。

“怎么了？为什么一脸着急样……”闫霜降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闫寒栎打断了。

“不好了，霜降你闯大祸了！”

“闯大祸？”闫霜降还没清醒。

“在‘仟灯苑’事件处理完后，你突然发了疯，一把火烧了‘仟灯苑’伤害了很多无辜，那些仙门竟然想把你……驱逐……”闫寒栎说到最后失了声。

“驱……逐？”闫霜降顿了一下。

没听错吗？驱逐？

“这还是，父亲替你求了好久的情才得来的结果。”闫寒栎的声音发抖，“霜降……宜阳程氏审判官，接下来要对你进行审判……”

【宜阳程氏】

闫霜降站在审判台上，心底却是意外的感到平静。

“亦云闫氏闫霜降，‘仟灯苑’一事中，伤及无辜，有意破坏建筑。触犯修道之本。本当按律废去功力，不再踏入仙门。但谅在平复女童失踪一事，年纪尚小，决定不废去功力，但不得踏入仙门境内，也不可暴露灵力。闫霜降，你可有怨？”

闫霜降摇了摇头：“无怨。”

闫寒栎把自己锁起来，关在凌乱的房间里生闷气。

“寒栎，你不去送送霜降吗？”闫夫人在门外问道。

他没有回答。只是一个人闷闷地呆着。

他不敢相信，闫霜降居然就这样被驱逐了。

那些判官连事情的细节都没调查，就这样把他驱逐了。

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走了，自己该怎么办？

闫墨雪把闫霜降送到界线前：“再往下走，就是官府管辖地带了，一旦出去，就真的与仙门无关了……”

闫墨雪越说越咽哽：“对不起……我当初就不该让你去办这件事。”

闫霜降没有说话。

“对不起……”

闫霜降笑了：“有什么好道歉的，我又不是命不久矣，这本来就是我的错，我应有的惩罚罢了，师姐别哭。”

他转身离开的那一瞬，心中好像有哪一部分坍塌掉了，空荡荡的。

奇怪？明明那么大一件事……心中明明很难受，为什么表面表现不出来？

闫霜降就是这样一个人啊，为了不让家人因为他而痛苦。他总关于做出一种‘我没事，你们难过什么’的样子。久而久之，竟连自己都有些信了——

他也怕疼，因为身体上的敏感很强烈可以说是比常人还怕，但是为了不让家人操心，他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他也讨厌汤药的苦，但是他知道很多孩子因为药苦而不喝药闹得家里鸡飞狗跳，他晓得闫寻和闫夫人平日很忙，不想让他们再劳累，他会一声不吭把药喝完。若实在苦，大不了再向闫墨雪要一颗糖。

他怕黑，不知道为什么，他记得他在五六岁时做过一个梦。梦见他面前倒着一个人，举起手中的火把，一个死人！是一个年长的女人，面目狰狞，身姿扭曲，一柄闪着寒光的蝴蝶刀插在她背上，而自己手上还沾着女人的血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梦格外真实，闫霜降被吓醒之后满身大汗，往周围望去，发现一个角落里站着一个女人，跟梦里的那个女人一模一样！扭曲苍白的脸在黑暗里格外明显。这回闫霜降直接被活活吓哭。吵醒了闫寒栎闫墨雪，引来了闫寻闫夫人。被安慰时闫霜降无意间瞟到闫寻眼下的黑眼圈。他就再也没有半夜哭过一次，尽管半夜被噩梦吓醒，他也没喊过人，只是整个人缩在被子里把自己闷出一身汗。

他没怎么哭过，唯一一次哭就是那次被噩梦吓醒。从此就再也没掉过泪。

他很怕冷，有一次犯错了事闫寻还不知道自己就去领罚，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就跪在鹅毛大雪中，冻得嘴唇发紫直哆嗦，尽管这样，他也跪足了时辰才离开，等闫寻知道去看他时，他正躺在软榻上冒着冷汗，满脸通红。一探额头，这下好了，发烧了。请来医师，医师开了几方子，还嘱咐说：“这娃体寒，怕冷，不能受冻。”可闫霜降冷的时候也没跟闫寻说过，只是自己在火盆里添几把柴火，从未说过什么。

用闫夫人的话说，她看这孩子不像别人的孩子那样任性，他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一直很乖巧，就算跟他说了没事也不改，不让大人操心，太早熟了。

到现在离开仙门，进入官府管辖地带。闫霜降内心难受，但感觉奇怪，该怎么表达自己内心的难受？他不能让别人看见，他不能让别人看见他内心弱小的一幕，永远不能。

他就是一只黑猫，小小年纪却懂得多，穿着纯黑的华服，迈着冷傲的步伐，自己隐入夜幕。不需要别人陪伴，是属于他的能力。可褪下华服，收起利爪，他骨子里，还是一只小小的奶猫。不懂人情世故，一旦被抛弃，便只能充斥在黑暗里，默默等待命运的安排。白日里避开人群，夜晚降临，便躲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独自舔舐伤口。满身的伤口，也只能自己消化。

这是他的悲哀，只属于他的悲哀。

作者退步了......才一千七百多字......怎么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