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而不可，爱而不得

“找你爹……去找你爹……”

“找你爹……”

“苍穹山……”

“报仇……”

“欧阳……”

黑暗中，和衣睡在床榻上的人突然猛地坐了起来，他急促呼吸着，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叶勿沉双手抹过满是汗水的脸，撑着额头。想着梦魇中听到的话语，一直以来看不清的人影仿佛比过去略微实化了些。

他感觉心很沉很沉，仿佛就要掉进一个不肯面临的深渊里。

他紧紧按住自己的心口，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再等等！

他必须再等等。

从傍晚回来后，他就开始睡了，这会外面也没有月亮，夜黑得无比深沉，只有一丝微弱无比的穹光隐隐能看清事物的轮廓。

什么时辰了呢？

他双脚下了地，摸到桌子，找到油灯。屋里之前是有火折子的吧？放在哪里了呢？

他摊开手心，尝试着聚起灵力，心念微动。

“簌”一声，手心燃起一束金红色的火苗来。屋子登时亮了起来。

这是？成丹期的修为不足以凭空化物呀！这是什么？

“叶氏承了凤梧赐与的一丝凤火之血”

他想起了天吴这句话。

凤火？

他唤醒了隐藏于身体里凤火？

他握起手默念了个“收”。火立刻灭了。他再次摊开手心聚起灵力，小火苗再次出现于掌心里。

惊讶与喜悦涌上心头。他觉得这是个可以找人分享的事。他觉得这会去告诉宁为霜这件事并不突兀。

他就这样托着那簇火苗走出了屋子。

他心里微微跳着，有些发紧。他有很多话想要跟她说。

走过碎石小路，绕过花圃。他站在那木制台阶下。

结界！

他叹了口气，在旁边花圃的角落里坐了下来。他收了那簇火，就静静地坐在那。

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也许半个时辰，或者有一个时辰了。他觉得腿有些麻了，想站起来动一下。

突然，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来。从紫竹小筑的院子里传来，接着下了木制台阶。

他心脏猛然快速跳动起来。

是宁为霜吗？他立刻站起来走到台阶前。

黑暗中，一道白色身影走了下来，手中持着暗黄的油灯。他站在最下面一级台阶上，抬起油灯照了一下:“是谁？……小沉？”

欧阳霖！

叶勿沉顿时如遭雷击。

此刻他脑袋嗡嗡作响，浑身仿佛卸了气般又痛又酸，心脏仿佛要碎裂开了一般绞痛着。

宁为霜着急立刻回来，果真是因为欧阳霖！

所以，究竟是欧阳霖，还是她的容师兄？

欧阳霖疑惑地看着他:“小沉，这么晚了，你是来找师尊吗？师尊她这会……”

叶勿沉突然觉得一口恶气再也压制不住地从喉咙里冲了出来:“这会什么？这么晚你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从那里出来？”他指着宁为霜的屋子。

欧阳霖似乎有些震惊地愣住了。气氛僵了好一会，他犹豫着开口:“小沉，你这样说，是有什么奇怪的念头吗？该不会……”

“你闭嘴！”叶勿沉恨恨地打断他。

他不想听，不敢听。不是说，不知道的事，就等于不存在吗？

他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他立刻转身就走。

他心慌得很，他走得很快，也不管看得到看不到。

他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反手关了门。摸到桌子前坐下。

这是羡慕还是嫉妒？难不成是吃醋？

他吃醋！吃欧阳霖的醋！吃容齐的醋！

这么多年了，一直知道宁为霜每隔一些日子会让欧阳霖夜晚去寻她。从前只觉得心里不太高兴，羡慕师尊似乎对欧阳霖格外重视，羡慕她似乎与他有自己和闻小鱼无法相比的亲近感。他只觉得不服和不甘。

但此刻，不是的，不是曾经想的那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宁为霜在自己心里，不再单纯地是自己的师尊了呢？甚至不再仅仅觉得她除了是自己师尊以外，还是个很美的女子了呢？

他，是什么时候，对宁为霜，产生了

强烈的，想独占的，见不得别人觊觎的，爱意！

爱意！

那是爱意！

是的！他厚颜无耻，他胆大包天，他违背人伦，

他爱着她！

幡然醒悟的爱意与因此而带来的巨大痛苦扼住了他的咽喉，令他无法呼吸，痛得无法呼吸。

他只想逃，远远地逃开这一切。

逃开这爱而不可，爱而不得的无间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