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黄的烛光打在布和的侧脸上,他就这么漠然地站着,暖调的光线丝毫没能驱走他身上的冷意,他就这么,被留在了那夜祭祠的风里。
眼前光影重叠明灭,他努力地眨了眨眼,想要驱散眼前的雾气,可是无论他怎么眨眼也看不清眼前的画面。
王兄还好好的躺在榻上喝茶,眼前闪过自己还算幸福的前半生,可是,心却好像空了。
布和抬了抬手,轻轻的按在自己心口,“好痛,哥哥,这里好痛”。
心底传来的痛意几乎让他无法站立,狼狈退后几步,布和大步地逃离了芳月满楼。
一路沿着宽阔的街道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快点,再快点”,窒息感越来越强烈,他要赶紧赶回去,不能呼吸了,要赶紧去一个宽阔的地方。
凭着求生的本能,他一路逃到了狼市的入口处。
可他终究没能逃离,跌倒在狼市入口处肮脏的地面上,到处都这是污泥和脏水,新挂上的头颅的血一滴一滴滴在他的身上,脸上,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可悲、可怖起来。
沉欢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周围的笑闹还在继续,赌桌上加注的声音能够清晰地传来,人们都绕着地上的怪人走,只有门口的守卫在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把他丢出去喂狼。
沉欢叹息一声,对着身后摆了摆手,让人将布和抬了回去:“带回去吧”。
一切来得悄无声息,一切也走得悄无声息,连一丝涟漪也未能在狼市留下。
“娘,你在哪,阿布好冷呀”。
“不能死,不能死,哥哥还等着我将头狼带回去呢”。
“姨母今天做的桃花酥真好吃,有娘的味道,我要多吃几块”。
“哥哥又不听话,上次老师布置的罚抄我才刚帮你抄完,你怎么又被罚了”。
“不会的,不会的,姨母不会杀娘的”。
“娘,你流血了,疼不疼啊,疼不疼,阿布帮你吹吹……”。
夜凉如水,烛光明灭着跳了一夜,少年人终究要长大。
沉欢伸手将最后一根金针拔出,抚了抚布和紧皱的眉头,滚烫的灼热袭来,让沉欢一贯淡漠温润的眉目都染上了一片郁色。
轻轻挽起霁青色的袖袍,沉欢拿起鎏金铜盆边沿搭的布巾,在水里浸了浸,拧到半干,轻轻敷在了布和的额头,一如师父、师娘四年前为自己做的那样。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轻柔和缓的歌声就着少女清润的嗓音传出,带着数不尽的思潮。
也许是金针刺穴发挥了作用,少年人的眉头慢慢的松开,伴着轻柔的歌声,呼吸慢慢变得绵长。
“姑娘连日操劳,我来吧”,朗月看着沉欢眉间淡淡的悲伤,心也跟着抽疼起来。
“无妨,你去歇息吧,我在这陪陪他”,沉欢为布和换了一张布巾,温和的对着朗月道。
身后细碎的脚步声慢慢淡去,房间中只剩下了沉欢和布和两人,只有烛光还在一如既往欢快的跳动,不知凉夜沁人,“我要陪陪他,陪陪这个可怜的孩子”。
也陪陪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