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仓家的屋后,有一片青青的楠木竹林。早春三月,细细密密的雨中弥漫着温煦的杏花香。这时候,应和着天边隐隐的雷声,青青的楠木林也迎来了生机勃勃的爆笋时节
“爆笋啦!爷爷,竹林又要爆笋啦!”
一场春雨过后,树林里钻出很多粗大的笋子
满仓
最喜欢带上一顶大斗笠,跑到竹林里看笋子钻出地面时哗的一声脱去笋壳的样子
经过一个漫长冬天的默默积蓄,泥土下的幼笋已经具备足够的破土的力量。伴随着淅沥的春雨,迎着和煦的南风 应和着隆隆春雷的呼唤,一株株粗壮的幼笋好像在一瞬间爆发出一种强大的力量,拱开在泥土和腐叶下纠结交错的竹鞭,顶开压在地面上的顽石。
竹林爆笋,真是激动人心的生命景象!就在眼下,在金竹尖这片常年处在“石头要过刀,茅草要过火”的“白色恐怖”中的山岭好像正有一股炙热的力量在山谷间无声的聚拢着、奔突着。也许,成片成片的楠竹林也迎来爆笋时节,正是这种力量的预示
有时候,爷爷会带着满仓来到竹林里,砍回一些成熟的竹子。爷爷说,这样做是给新生的青竹藤出拔节的地方。
新鲜的竹子在春天里长得很快,每一根竹竿上都带着一层薄薄的粉霜。
看到满仓,轻轻地抚摸着那些青青的竹竿,并使劲的仰着头,望着一根根参天的竹子,爷爷说:“仓伢子,你要晓得哟,这些竹子能长得这么高这么壮,就因为他们心里总有个念头——往上长,往上长,再使劲往上长!”
“爷爷,我晓得咯。金竹尖的竹子,够得着月婆婆”
满仓的爷爷,名叫梁凤七。
枫阳湾的晚辈都喊满仓的爷爷“七爹”或者“老爹”,跟满仓差不多大小的仓伢子都喊他“七爷爷”。
爷爷是枫阳湾里手艺高强的篾匠。他会用粗大有力的手,把那些成熟的金黄色的竹竿破开,破成竹骨、竹片、和又细又薄的竹篾,然后做成竹床,竹椅,竹几,竹凳,做成刚出生的细伢子们睡觉用的瑶箩,做成油纸伞、斗笠、晒箩簸箕和背篓什么的
爷爷制作竹器的时候,满仓就在旁边当帮手,也跟着爷爷学些手艺。
“爷爷,你说那些`白狗子’还会不会回来欺负湾里人?”
满仓握着一把小竹刀,一边小心的划破竹篾,一边小声问道
爷爷一听这话,赶忙警觉的朝门外瞄了一眼,压低声音,笑着对满仓说:“眼下,就是借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回来咯!没听你柯大叔说吗?共产党领导的红军,就要从幕阜山过来咯!仓伢子,枫阳湾的天,就要亮咯!”
“真的吗?”满仓一听,兴奋的眨着黑眼睛,把小小的竹刀紧紧握在手里,比划着说,“爷爷,那我给我爹妈报仇的日子快要到了!”
爷爷说:“仓伢子,你还小,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呐!爷爷得先把这竹器活儿的手艺教给你,你可要好好跟着爷爷学手艺咯!”
“爷爷,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手艺!”
“唉,砍不尽的南山竹,烧不烂的巴茅根。仓伢子,有了这点手艺,就是有一天爷爷老了、不在了,靠着屋后这片楠竹林,你也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