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5)

王大婶按着王小胖的肩膀，将他抵在身后的墙上。她咬着牙止住脸上的抖动，将心里的情绪往下压了压。

“不管怎么样，不管真的假的，先别往外说，知道吗，想在这里活下去，就别让人知道，知道吗。”

王大婶沉声嘱咐，胸口的起伏却有些大。

“可是，可是顾长生，他……”

王小胖颤抖着哽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先放着，先别说出去。”

王小胖的身体顺着背后的墙渐渐蹲下，他双手用力捂着自己的嘴不住点头，眼泪也顺着脸颊不停地流下。

密林之中，又是一夜清辉，阿娇照例来到顾长生的坟前，这次她还带了瓜果。

“阿娇，你明知我吃不了的。”

顾长生苦笑，有些无奈。

阿娇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地把瓜果在碑前整齐地摆好，随后整理裙摆坐下。

“长生，你会一直这样陪着我们吗，为什么不回去看看娘？”

阿娇平静地抬头，满脸期待中带着淡淡的不解。

顾长生将头低下又撇开，有些为难地扯了扯袖子。

“阿娇，像我这种小魂灵是不能离开逝世的地方的。”

阿娇的眼里闪过些许失落，她闭了闭眼，又抬头，不死心道：

“那你会，一直在这里吗？”

期待中带着乞求。

顾长生止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了。

“阿娇”

“对不起啊。”

“像我这种小魂灵，只能显形七天。”

“可是阿娇，你知道吗，生命的尽头从来都不是死亡，而是遗忘。阿娇，只要你们还念着我，我的魂灵就是不灭的，虽然你们看不到我，但是我一直在。”

“阿娇，只要你还念着我，是就一直在。”

顾长生跪坐着，双手搭在阿娇的肩上，弓着腰，双目平视阿娇的眼睛，满眼的认真。

阿娇低着头紧紧咬着嘴唇克制自己的情感，没敢看顾长生的眼睛。可她的肩膀还是开始抖动，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娇弱的小女孩。

“长生，你不是主动到这河边来的是吧。”

顾长生一顿，随即轻笑。

“阿娇，都过去了，他们心眼不坏，活着的人还要活。”

阿娇的肩膀剧烈抖动，抽噎的声音也渐渐明显。

王大婶随着王小胖蹑手蹑脚地靠近，正巧看到这一幕。她紧紧握着王小胖的手，手汗浸湿了王小胖的手。王小胖觉得手被攥得有点疼，可他只顾着发抖不敢挣脱。

王大婶轻轻放下拨开的枝条，步履沉沉地离开，她一路拉着王小胖，一句话也没说。

她不再参与关于顾长生的一切话题，奇怪的是，村里也不再有人提起了，甚至小孩子之间也不再用顾长生开玩笑，王大婶暗暗松了一口气。

阿娇还是和以前一样沉默寡言，不卑不亢地活在这个村里，像一颗小草一样坚韧顽强地长在贫瘠干裂的土地上。她隐隐觉得有些事情变得不一样了，比如再也不会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甚至有时还会偶然有人给自己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