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就在人声鼎沸中，刑场的不远处，一座茶馆临街二楼，那里的围栏后头，一对衣着华贵的男女正立在那里，也正不住的往人群中那个狼狈不堪的男人身上扫去。

“就这般让他死了，是不是太便宜了些？”女人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嫣红的嘴唇动了动，声如银铃，说出的话却令人莫名觉得有些胆寒。

男人听后脸上露出浅浅笑意，抬手搂过女人的肩头，手中折扇一展，只余下一双桃花眼微弯：“如此这般，才能免得夜长梦多不是。”

女人顺势依偎在男人胸怀，闻言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漾开。

可想，就在昨日，三人还曾相谈甚欢，可这不过几个时辰，三人间便已是云泥之别，但她二人脸上却也不见一点惋惜。

“老爷快跑！”

“老爷，老爷快走！”

“兄长……”

“老爷……”

在百姓的声声辱骂喧闹和哗哗作响的脚铐铁链声中，他跪在地上，昨夜家人被屠杀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声声惨叫与呼喊声就在耳边，可他却无能为力。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监斩官的令声响起，令牌落地，刽子手一碗黄汤下肚，木牌落在身旁发出一声闷响。

他们就站在那里，暧昧相拥，纵使隔着人群，看着也是那么的扎眼，让人一眼就能发现的存在。

楚洛书看着他们，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倏地站了起来，张着嘴，想说话，却又只觉得喉头生疼无比，任他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以及一腔怒火，这个时候也发不出一丁点儿的声音来。

他似乎忘了，楼上那女人，明明昨夜就已经命丧于他的眼前，他只记得她的血落在他的脸上，温热而又带着些许腥气，那触感仿佛还停留在他的肌肤上，可她又怎么会………

还有她身边那个男人………

还不等他想明白，只见楼上的人却只是淡淡撇了人群中间的他一眼，而后便相拥着转身离去，就仿佛看一场无关紧要的热闹，丝毫没了往日里的情意。

就在他们转身时，他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心塞感涌了上来，就在这时，刽子手一脚狠狠踹在了他的膝弯。

楚洛书本就是个读书人，富贵了半生，又那里受过这种待遇，双腿吃不住力，当即便单膝跪了下去。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他又称着站了起来，百姓们议论纷纷，刽子手又是一脚狠狠的踹了上去，他跪下，可他的目光却还紧紧粘在了方才两人消失的地方，仿佛是要将那楼看穿一般。

这回他似是明白了什么，没有再反抗，反而是在这群百姓的咒骂声，突然无声的笑了起来，他一张嘴，人们才发现，他竟没了舌头。

就在大家的眼前，他笑着笑着，泪水却不经意的从眼角滑了下来。

见此情景，刽子手与监斩官都面面相觑起来，底下的百姓纷纷说他这是疯病犯了，可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没疯，而且他这一辈子，从没有现在这么清醒过。

是啊！他登基了，他现在是皇帝，楚家谋逆，满门抄斩，他大义灭亲，连自己的亲妹妹和他那痴傻的侄儿都没放过，又怎么会放过我这个十恶不赦的奸佞小人呢？

只要借我的手杀了该死的人，他的位置就稳了，其实，在他们的眼里，我也是那些该死的人其中一个，只不过是最后死的那个而已！

他笑够了，也就闭上了双眼，将脑袋放在了前面的断头台上，再没了动作。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从这一刻起，他楚洛书，若能活着，定要将他赶下那个位置，若他死了，他也要带着楚家上下几百亡魂日夜纠缠……

监斩官见状又是一声令下，刽子手手起刀落，鲜红的血顺着刀刃滴落下来，落在刽子手身上，浸进泥土中，更为邢台上早已发黑的木板添上了一分颜色。

人群在欢呼，可他的眼睛却是睁着，目光落在人群，中直愣愣的看着所有人，仿佛是要把每个欢呼雀跃的人都印刻在眼中，牢牢记住在心里，让他们等待着他的下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