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请回吧

没多大一会儿，王嬷嬷从房内退了出来。

“二小姐，夫人今日有些不适，您还是请回吧……”

沐璃的手指微微蜷曲起来，虽不意外，却还是忍不住的有些苦涩。

她倔强的抬起头，看着王嬷嬷：“嬷嬷明说就是，可是母亲不愿见我？”

前世的自己受尽蹉跎，也曾幻想过自己的母亲会为自己出头，后来次数多了，也就心灰意冷了。

可终究自己前世至死也不过十五，重来一次，以为能有所不同……

王嬷嬷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片刻，没有说话。

沐璃垂眸片刻，抿着唇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王嬷嬷站在原地看了许久，沉沉的叹了口气。

方才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王嬷嬷赶紧转身，低声唤道：“夫……小姐……”

“嬷嬷，她本不该存在，下次你若再让她踏进这院子，我定不轻饶。”

眼前的妇女穿着素雅，与沐璃有些相似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清冷一片。

王嬷嬷手下一顿，嘴唇诺诺半晌，道：“小姐，可她终究是您的骨肉！就算当初……”

“当初？”

“当初若非被……我岂会委身于他！！”中年妇女突然的激动起来，脸部狰狞，手指掐进肉里，嘶声道：“嬷嬷，这六年来我是何等煎熬你不是不知道，我没她这种女儿！别和我提起他们！”

她的身体因为过于激动而颤抖不已，王嬷嬷惊慌的扶住她的手，道：“小姐，奴婢知道了……我以后定不提这些，小姐您的身子羸弱，别与奴婢置气。”

中年妇女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等再度睁眼，已经恢复了平日沉稳典雅的模样。

她深呼了一口气，道：“走吧，去琳阁看看，最近闭门不出，有好些时间没去看，她们可有懈怠？”

嬷嬷小心扶着她往前走，心中暗叹今日不知谁会倒霉，回道：“并无……”

若是沐璃在，震惊之余定会彻底心寒，琳阁是京城一大商户的产业，传闻家产无数，甚至好些官家都与之有私下交易，可谓是官家都得给几分面子的一个传奇，只是背后的人是谁，在前世一直是个谜团，无人知晓。

而正是背后有那么大的权利的一个人，前世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香消玉殒。

“小姐……”

陪着沐璃去的丫鬟看着回来以后就蜷缩在塌上沉闷的小姑娘，小声唤了一句。

沐璃放空的瞳孔马上恢复清明，动了动有些僵硬了的身体，若无其事道：“我没事，木惜，派几个人去把我的琴拿过来……哦，还要一本话本。”

前世的自己心情不好就把琴拿出来练练打发时间，久而久之竟已成了习惯，改不掉了。

年复一年的练习中，她的琴技倒是已经极为精湛。

遣退了伺候的人，沐璃微微闭眼，指尖抚摸着琴弦片刻，很快的找回了以前的音律感，琴音从指尖流淌，时而激昂时而缓慢，好像带有不解，又带有拨云见日的开阔……

琴音袅袅，久久未散。

而此刻皇宫内歌舞升平，大臣们有些拘谨的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偶尔有几个脸色微红，也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

沐将军倒是一副尚有余力的样子，对于来敬酒的人来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丝毫没有醉意。

一开始沐瑢和沐妍是在旁边的，后面就分开坐了，朝臣们在一处谈政治，她们在另一边和各家夫人小姐一起陪着宫中的妃嫔闲谈，这里面好几位都她们的娘家人，所以倒还算得上其乐融融。

有才艺的小姐纷纷展露了菱角，沐妍居然也乘机上了台，在中央款款起舞，一瞥一动之间颇为流畅，灵动中带有娇俏，娇俏中带走几分柔美，虽不如前世沐璃惊艳，倒是有种别样的美感。

太后早就回去歇息了，而现在除了几位实在无聊或者给自己的皇子挑选未来王妃的嫔妃，便是如沐夫人这样的朝臣女眷还在。

奈何沐瑢平日只爱玩耍，就没学一个能真正拿得出手的才艺，此刻也只是恨恨地盯着面前的沐妍。

颖妃看着沐妍跳得尚可，便对着沐夫人笑道：“这可是瑢儿？”

颖妃名叫苏颖，乃是沐夫人苏婉的亲姐姐。

沐夫人愣了一下，不着痕迹的看了坐在一旁的沐瑢：“姐姐说笑了，上面那个是妍儿，瑢儿今日不太舒服，表演不得……”

她的女儿什么样子她还是很清楚的，什么都不算精通，平时应付还行，在这皇宫里却是登不了什么台面的……回去可得逼她好好练练了。

颖妃一听还有什么不知道，笑着说：“原是如此。”

刚好此时沐妍一舞罢了，施施然退了下来，当即这些嫔妃就打赏了好些东西，颖妃也送了一对玉镯以示喜欢。

这可气死沐瑢了，她撇了撇嘴，小声说道：“不就跳了跳，有什么了不起的……”

沐夫人眼底隐约也有怒意，很铁不成钢的瞪了沐瑢一眼，见她闭上了嘴才收回视线，对着沐妍道：“原来妍儿这般多才多艺，倒是我平日疏忽了……”

沐妍羞涩一笑：“夫人谬赞，妍儿只是闲来无事练练罢了，不算什么才艺的。”

沐夫人嘴角假意微笑，没搭话了。

如果沐璃在就会惊呼大事不妙，沐妍这操作显然是走了自己的老路……而且前世沐璃是被沐瑢使计推上去想让她出丑，却不想沐璃平日无聊，学了点舞蹈……就算是这样，回去都被穿小鞋了。

反观沐妍还在沾沾自喜，虽然有极力掩饰，却还是能很轻易被看出来的，这可不更是火上浇油。

前世的沐妍一直在自己的院子中养病，偶尔有几次出来遇到沐璃，当做大姐姐模样给了好些许安慰，让沐璃也很是感激的。

…………

南宫言煜在献完礼之后没多久就离开了宴席，好在皇家子嗣多，他的年岁又还小，倒是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包括他母妃在内的人都以为他是累了，派了几个宫女太监护送就不再管了。

楼阁微风徐徐，南宫言煜小小的身子站在高处，无端显得有些孤寂。

“抚风琴……”他的眼睛看向沐府方向，有些迷离。

“沐璃……倘若我那时候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你是不是就不会这般恨我？”

回想起那日楼阁之上感受到的冰冷，南宫言煜内心一滞，思绪万千。

风把这句呢喃吹散，他的衣袂飘荡在空中，久久未落。

不远处一个小太监抬眼望了望这小小的背影，总感觉这小皇子今日有些不太一样……

前世的沐璃十岁闻名京城，琴棋书画已经小有成就，最让人惊艳的就是一手琴技，可惜红颜薄命，刚及笄就香消玉殒了，而一直至死陪着她的，就是现在这一把抚风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