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便近年关,离得近的弟子都下山回家团圆了,离得远的没亲人的便留在山上。
“仙主,仙主,除夕的饺子吃猪肉大葱还是韭菜鸡蛋,还是韭菜猪肉的啊?”纪信兴冲冲地跑来。
云轻正在教景子安弹琴,忙碌间抬头问:“不可以每样做一点儿吗?”
“对啊,这样就不用选择了。”纪信一拍脑袋,一脸的恍然大悟。随即又风风火火地跑走了。
因为掌门夫人刚过世,所以除夕夜晚的仙山剑派没有红灯笼,也没有红对联。
此刻回不了家的弟子们正齐聚辘斋苑共享晚宴。
云舟举着酒杯面向众人:“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吃得开心。”随即一饮而尽。
众人举杯回敬。然后开始畅饮畅食。
纪信见景子安坐在那儿不动筷子,痴痴地望着门口。便问道:“师侄,你怎么不吃,是不合胃口吗?”
景子安闻言,回头微笑,“不是。”声音如春风拂面般温柔。“师尊还没回来吗?”
五日前云轻说自己有事儿需要下山一趟,此后便再也没有回来,景子安不免有些担心。
纪信嘴里塞了只大饺子,含糊不清地说:“哦,你在等仙主啊,她不来的,她有事儿。”
“何事如此难办,师尊已经走了五日了。”
“嗯”纪信咽下饺子,“我也不知道。不过今晚应该会回来。”说罢他又塞了一个大饺子到嘴里。
景子安又等了一会儿,见云轻一直没来,便先吃了,只是吃一口就探头望望门外,活像一只害怕成为口中餐的进食小麻雀。
饭后大家又一起守岁,玩着百无聊赖的游戏,开着荤玩笑,薄脸皮的女弟子的娇嗔声不绝于耳。直到一起放了烟花,才各自回去休息。
景子安一到那条石子路,便见云轻正趴在石桌上昏睡,桌上倒着一个酒瓶,酒蜿蜒流淌,沾湿了云轻的半边衣袖,脚边是滚落的酒杯。
见状景子安缓步走进梅林边走边叹,“又醉了。”
冬日那惨淡冷清的月光勾勒着云轻柔和的半边脸,显得她温润乖巧。可能是喝醉了的原因,她细嫩的皮肤微微泛红。粉嫩的嘴半张着,嘴边热气蒸腾,轻巧的舌尖舔过干涩的唇角。景子安一时间有些呆。
云轻眉头微皱,嘴唇微微阖动,“对……不……起。”
景子安没听清。于是凑近了些,“什么。”
“我……没想……杀……你们。”
这次景子安不仅听清了。因为离的近,他还注意到有些晶莹正顺着云轻的眼眶滑出。
其实他好奇了很久究竟是什么事,能让师尊这般夜不能寐,备受煎熬。住在云轻旁边这段时间,景子安时常会听到她深夜独自练剑,剑风凌厉,杀气腾腾,似有人与她对决。偶有几次不练便是独自饮酒,醉于梅林。他来扶她时,她也是眉头紧皱阵阵呓语,睡得极不安稳。
景子安也曾问过纪信,当时纪信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偶有几次向其他师兄师姐提及,他们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皆是闭口不谈。
有几次,看着这样的师尊,他会生出一种冲动,他想要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轻声安慰。但只是一瞬,因为他不敢僭越。
景子安将酒杯捡起酒瓶扶正。抬着云轻半边身子轻哄,“师尊,我们进屋里睡好不好,外面冷,该病了。”温柔的如指尖轻敲璞玉般。
“唔,嗯。”云轻含糊应着,也不知道是听清了还是在说梦话。
景子安将云轻扶进屋,扶上床,给她脱了鞋,盖好被子,又将屋里的炭火烧的旺了些才退出去回到自己的屋子。
躺在床上后,景子安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子像是被缠成了一堆麻绳般繁乱。到底是什么让师尊这么痛苦,以至于夜夜不能安睡。大家那样看来如果想知道此事只能问掌门。如果去问掌门,他会不会说啊。他胡乱的想着直到迷糊睡去。
再醒来时,已是天光大盛,窗外早已泛起了鱼肚白。今日的天气还不错,暖阳溜进房间,盖在景子安身上。
景子安躺在床上心里盘算着怎么从掌门口中问出师尊的事,想了半天没个头绪,倒是引得肚子阵阵不满之声。
景子安翻身下床准备去辘斋苑,转念一想师尊宿醉当是也没用过早饭,于是又折去了前阵子收拾出来的小灶。其实就是一个草棚里搁了一个红泥炉。
景子安进去不一会儿便倒腾出两碗热汤粉。他知自己的师尊爱吃,所以特地去找了掌门学。不过这倒是他第一次做,不免心里有些忐忑。
景子安端着其中一碗敲门,没有听到往日那清冷淡漠的声音响起。倒是走出来另一个熟悉的人,景子安略感惊讶,门里之人倒是一副早知是你的模样。
纪信手里端着个水盆,显然是刚收拾过屋子。他撇了眼景子安手里的粉,“这是给仙主送吃的啊。她今天一大早就去碧连天闭关了。”
景子安面容一僵,脸上是一闪而过的失望之色,“哦”
“她可能是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也是收到传音鹤才知道的。”说罢,纪信将水盆放在地上,又转身关了门。
纪信见他似乎有些低沉,于是问道:“要不这碗粉赏给我吧,我正好没吃饭。”
景子安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哎,什么赏不赏的,还请师叔不嫌弃呢。”
纪信接过景子安手里的粉,“不嫌弃,不嫌弃。”
回到房间后,景子安太字躺倒在床上。留给他自己的那碗汤粉早已干成一团,他也没有心情吃了。
景子安莫名的有些伤感,像是丢了心爱之物的孩子,一种空落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