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罗刚到宅家时并不爱说话,碰巧小心也总是沉默寡言,两人之间只有魔方扭动时细小的摩擦声,像是羽毛拂过羊皮纸,让人安心和舒适。直到甜心注意点小心手中的魔方变了颜色,还散发着幽幽的银蓝色光芒时,大家才知道家里来了一位新成员,是最年少的弟弟的搭档。
一位正义,善良的守护者,一位可靠,强大的军人。
除了很少很少的和平无事的日子,伽罗会被几个孩子“强制性”同宅家一同享受晚餐,一起看一部戏码千篇一律却又让人热血沸腾的电影,顺便嘲笑里面的怪兽的模样时才会变回人形,和小心一起坐在沙发边缘。结束后,伽罗帮博士收拾被几个孩子弄得乱糟糟的客厅后便迅速的自动变为魔方,迫不及待的去安安静静的躺在小心手上,带着一点点刚才不经意间沾在衣服上的爆米花的气味。仿佛魔方才是他的真身,必须在十二点前变回来一样。
花心曾经怀疑伽罗是不是爱上当魔方了。
但偶尔在激烈战斗后的晚上,伽罗会在小心熟睡后短暂的变回人形,悄悄的来到冷清清的阳台上眺望着绚丽而神秘的星空,风呼啸着掠过伽罗的脸,卷走硝烟和尘土,卷走一切。之后,伽罗便会轻手轻脚的回到小心的房间,帮小心重新裹在温暖的被子里,迅速变成魔方落在枕边,在确认小心没有被变身的能量光芒惊醒后,才进入浅浅的睡眠中。
今天伽罗却从心底涌动这一些晦暗的情绪,他还不想回去。凝望着星空,伽罗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那是一段刻在骨子里的数字代码,虽然哪里什么都已消失殆尽。伽罗迫切的想要把心中的情感表达出来。于是,伽罗席地而坐,开始回想一段很柔和的旋律。伽罗想了很久,最后他轻轻地哼唱出了旋律和依附旋律的歌词,不是流行的酷炫电子音乐,也不是什么苦涩难懂的颂歌,是属于曾经那个强盛好战的民族流传的歌曲,那个显赫一时的却最后黯淡消逝的星球的歌曲。
“You are the hole in my head,You are the space in my bed,You are the silence in between,What I thought and what I said……”
(你是我脑海中的空缺,你是卧榻上的距离,你是介于我思绪与语言之间,那片刻的静寂。)
风将伽罗包裹在着气流中,足够温柔足够有力的让他真正的放松下来,可以回想一些很久很久不曾回想的故事。
在伽罗才刚刚入伍时军营的少有的晚会上,有几个胆子大的偷偷带来了几瓶度数适中的酒准备来“打牙祭”,玩点刺激的游戏。阿卡斯也半拉半扯地将准备在模拟对战训练室打个通晓战个痛快的伽罗拉了过来。
“偶然放松一下,伽罗,脑子里可不能只有训练和战场。”
“我是阿德里星的士兵,没有训练,我怎么在以后的战场上杀死敌人?”
伽罗不满的看着面前的人,却从背后被人给打了狠狠的一巴掌,力度不小,打的地方也刁钻。伽罗气鼓鼓的转身准备质问来者,却意外的看到是平日不苟言笑的指导员。男人如同大理石般冷峻的面容竟让不远处的篝火晕染出淡淡的橘红,他看着伽罗大笑,同时有力去揉捏着伽罗的肩部,用力过猛,使伽罗觉得这指导员怕是想掐死自己一样。
“好好的年纪,总去总去想些还不该想的。”
记忆最后是阿卡斯大大咧咧地勾着伽罗的肩膀,所有人举着根本喝不醉的酒,对着篝火,对着星空,对着自己的未来唱歌。
唱着融化在阿德里星人血脉中的歌,一支温柔的不像阿德里的歌。
伽罗接下来本该继续,可他却记不起下一句来。
明明旋律就在耳畔。
伽罗气恼的拍拍自己的头,把一缕过长的刘海拨到脸颊边,可无济于事,那段歌词藏在了记忆的迷宫里,伽罗怎么也没有办法逼迫他出来。
这时,伽罗听到了细小的声音,他时时刻刻都在聆听的声音。
“小心?你怎么上来了?”
独处时,伽罗更喜欢称呼自己的搭档为小心。那样称呼他,才更想和一个尚为稚嫩的少年说话,而非一个早早担起沉重使命的无畏的战士。伽罗对于星星球其实有不满,纵然五个超人是具有超越常人的力量,可归根到底,他们五个还都是小孩子。特别是当知道按出生年龄,小心才两岁时后,伽罗都有些怀疑星星球是不是个雇童工不犯法的地方。
知道对方不擅长开口,如果等下去反倒会让来人受了冻,“这风挺大的,快回屋吧。”伽罗灵敏的翻身跃了下来,落到小心的面前。
“伽罗,我听到你唱歌了。”
小心抬起头看着足足比自己高了一大截的伽罗,前骑士上将银蓝色的双眸中藏着萤火,亮晶晶的。小心说完后,观察着自己搭档突然染上绯红的双颊,补充道:“很好听……可惜我听不懂。”
“那是阿德里语,你忘记带翻译器了,自然就听不懂的。”伽罗解释道,俯身将面前的小心推向楼梯。被子带来的暖意已经被夜风无情剥夺的所剩无几,小心只迷迷糊糊的劈了一件大衣,“有点冷了,下去休息吧,小心。”
小心没有拒绝,他伸手拍了拍伽罗的手臂。
“我们一起下去吧。”
小心知道伽罗为什么今天一反常态,甚至有些魂不守舍。资料显示,今天是阿德里星消逝的日子。
他还记得三个月前,从火山逃生出来后准备分道扬镳,自己说“你回去吧。”时那个失去一切,没有归途的强大军人悲伤而又脆弱的眼泪。
“我没有家了。”
就像懵懵懂懂时期,他尚不知道为什么总有四股熟悉的能量回来攻击自己的躯体,千奇百怪的身体迎接的却总是一摸一样的消逝。
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说不出口,各式各样的愤怒无时无刻不在包围自己,逼迫自己源源不断的将能力贡献出去,一切结束后甚至没有个归宿。
“我没有家。”
在和伽罗成为搭档后,小心特意避开所有人独自去星星球图书馆查阅了阿德里的文献记在。和百事通老师说的一样,伽罗是阿德里星最后的守护者,是最强大的战神。小心希望了解自己的伙伴,这个与自己惺惺相惜的守护神。甚至是看到偶然提笔点到的宇宙战神伽罗这几个短短的字眼时,都会有些莫名的骄傲和自豪。
但太过完美似乎没有缺点的伽罗真的认可自己吗?他可曾是宇宙最强的战斗民族的守护者,自是强大的让所有人望尘莫及。
亦或者他会突然消失不见?为了自己应该守护的人民而离开呢?
小心每每一想到这问题就会惆怅。他说到底,也不过来到这世上两年。与哥哥姐姐们有了一年的隔阂,与星星球人又格格不入。纵使他守护着他们,也只是因为自己有可以守护他们的能力,而不是挨着他们。
伽罗则是第一个他感到亲切的。
想要去靠近,想要去了解,想和他并肩。
可小心说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写不出,说不出。
到了几天前,伽罗突然渐渐的不在状态,小心-—小心翼翼的询问伽罗是不是因为有事要离开,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伽罗可以放心的走的。
没关系的。
被小心的话弄得莫名其妙的伽罗只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失声笑到:“我不会离开的你和大家的,小心。放心好了。”
但是今天白天里伽罗反常的没有变成魔方,而是一个人在外面里训练体术和格斗术。小心从窗户中看到伽罗阴沉着脸,心事重重。而晚上的时候,伽罗虽然安安静静坐在小心房间的沙发上看书。但小心知道伽罗根本什么都看不进去,他甚至没有听到翻书声。到了十一点后,伽罗突发起身,小心闭眼装睡时听到伽罗的脚步来到床边,然后是一双手有力而又足够温柔的将自己裹在被子里。
“我这几天不在状态,也真是辛苦你了,过了今晚就好了,小心。”
他本来就不放心伽罗,便在伽罗出房间时用隐身和瞬移跟了上去。却见素来不善话语的伽罗迎着星光轻轻哼唱,低低的富有磁性的歌声慢慢的随着夜风传到小心的耳中,发才匆匆忙忙的时候并没有带上翻译器。搭档用着陌生的声音传唱着陌生的古老的异星语,那声音有着神奇的魔力,旋律融入黑夜,带着缠绵的眷恋。
一个念头从小心眼前一晃而过。
伽罗想家了。
小心想到,他并不知道陌生的语音中的字符间有什么东西,也许是故土的血与骨拼凑的沉重,可能是星球的山与海碎片的温柔。又或者仅仅只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低声喃语。
歌声里,他找到了自己的心情,情绪和旋律发出共鸣,小心不由自主的想听下去,想听到更多。
奇怪的能量波动叩击着位于胸膛中的机械石。
有个声音说道:“去找他,去带他回家。”
于是他出声打断了伽罗,只见骑士上将如同一直海燕般灵活的来到他的面前。莹蓝色的长发被月光染上荧荧的冷光。
“伽罗,我们一起下去吧。”
他又说了一遍,少年纤细的手向向后揽住了上将被气温和风夺走温度的宽大的手掌。力度恰好,既不让人尴尬也不叫人感到疏离。伽罗愣了愣,随即展开微笑柔声道。
“遵命。”
愿听差遣。
小心到底还是个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