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剑凉亦

蓝曦臣道：“我看你神色，好像有点想让江宗主的大弟子一起去。”

　　雅室之前，静默如结冰。

　　半晌，蓝忘机才艰难地道：“绝无此事。”

　　他还要辩解，魏无羡与江澄已神速背了剑过来，蓝忘机只得闭口不语。

　　蓝霁月和蓝曦臣相视而笑。

　　水鬼作祟之地名为彩衣镇，距云深不知处二十里有余。

　　彩衣镇水路贯通，不知是小城中交织着密布的河网，还是蜘蛛网般的水路两岸密密贴着民居。白墙灰瓦，河道里挤满了船只和筐筐篓篓、男男女女。花卉蔬果，竹刻糕点，豆茶丝绵，沿河买卖。

　　姑苏地处江南，入耳之声皆是绵软绵软的。两艘船迎面撞到了一起，翻了几坛子糯米酒，连两个船家理论起来都仿佛莺莺呖呖。云梦多湖，却少有这种水乡小镇。

魏无羡看得稀奇，掏钱买了两坛子糯米酒，递了一坛给江澄，道：“姑苏人说话嗲嗲的，这哪是在吵架，去看看云梦人怎么吵架的，能把他们吓死……蓝湛你看我干什么，我不是小气不给你买，你们家的人不是不能喝酒的嘛。”

　　蓝霁月张了张口，却又什么都没说，眼巴巴地转头向蓝曦臣看去。

　　蓝曦臣心领神会，答道：“不可。”

　　蓝霁月不死心，“兄长，糯米酒而已，不伤身的。”

　　“待会还要去除水祟，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蓝曦臣道，“听话，回来再给你买。”

蓝霁月道：“也好。”

　　几人不多作停留，乘了十几条细瘦的小船，朝水祟聚集地划去。渐渐地两岸民居越来越少，河道也静谧起来。

　　这条河道通往前方一片大湖泊，名叫碧灵湖。彩衣镇数十年来从未有水鬼作祟，近几个月却有人在这条河道和碧灵湖频频落水，货船也莫名沉水。

前几日，蓝曦臣和蓝霁月在此布阵撒网，本以为能捉住一两只，谁料想一连捉了十几只水鬼。将尸体面目洗净带往附近镇上询问，竟有好些尸体没人认领，当地无人认识。昨日再次布阵，居然又捉住不少。

　　魏无羡道：“要说是在别的地方淹死，顺水飘到这里来的，也不大像。水祟这东西认域，通常只认定一片水，便是他们淹死的地方，很少离开的。”

蓝曦臣点头：“不错，所以我感觉此事非同小可，便让忘机一同前来，以备不测。”

　　魏无羡道：“泽芜君，水鬼都聪明得很。这样划船慢慢找，万一它们一直躲在水底不出来，岂不是要一直找下去？找不到怎么办？”

　　蓝忘机道：“找到为止。职责所在。”

　　魏无羡道：“就用网抓？”

　　蓝曦臣道：“不错，难道云梦江氏有别的方法吗？”

　　魏无羡笑而不答。

　　云梦江氏当然也是用网，但他仗着水性好，从来都是跳河直接把水鬼拖上来。这法子太危险，肯定不能当着蓝家人的面用。

　　他转移话题道：“如果有什么东西，像鱼饵一样能吸引水鬼自己来就好了。或者能指出它的方位，就像罗盘那样。”

　　江澄道：“低头看水，专心找你的，又来异想天开。”

　　魏无羡撇嘴：“修仙御剑，曾经不也是异想天开吗？”

　　他一低头，刚好能看见蓝忘机所乘那艘船的船底，心念一动，叫道：“蓝湛，看我！”

　　蓝忘机正凝神戒备，闻言不由自主看向他，却见魏无羡手中竹篙一划，哗啦啦的一篙子水花飞溅而来。

　　蓝忘机足底一点，轻轻跃上了另一只船，避开了这一泼水花，恼他果然是来玩笑打闹的，“无聊！”

　　魏无羡却在他原先所立的那只船的船舷上踢了一脚，竹篙一挑，将船只翻了个面，露出船底。而船底的木板上，竟牢牢扒着三只面目浮肿、皮肤死白的水鬼！

　　离得近的门生立即将这三只制住了。

　　蓝霁月觉得有趣，问道：“魏公子，你怎知它们在船底的？”

　　魏无羡大咧咧地笑道：“简单！吃水不对。船上刚才只站了他一个人，吃水却比两个人的船还重，肯定有东西扒在船底。”

　　蓝霁月恍然：“原来如此。”

　　魏无羡竹篙轻轻一拨水，小船飞驶，划到与蓝忘机并列。两船相邻，他道：“蓝湛，刚才我不是故意泼你水的。水鬼可精了，要是我说出来了，它们听见就跑了。喂，理我呀。看看我嘛蓝二公子。”

　　蓝霁月忍不住嘴角的笑意，便靠上了蓝曦臣的肩，试图借他的身体替自己挡着点。

　　“兄长，你看，他们好生般配呀。”

蓝曦臣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呢。”又皱了皱眉道：“手怎么这么凉？”

　　蓝霁月任由他牵着，“不碍事，这里空气比较湿，起风的时候有些凉意。”

蓝曦臣不要动声色地让他靠的更近了，双手捧起他的手搓了搓，边搓边问：”现在呢？还冷么。”

蓝霁月白皙的皮肤爬上了淡红，他下意识地就想把手抽回来，却反被蓝曦臣攥紧。

　　“别动。”

蓝霁月一下子便不敢动了。

　　一名门生忽然喊道：“网动了！”

　　果然，网绳急剧一阵抖动。魏无羡精神一振：“来了来了！”

　　蓝曦臣和蓝霁月分了神，不自觉已经放开了手。

　　黑色丝绸般的浓密长发在数十艘小船边齐齐翻涌，一双双惨白的手掌扒上了船舷。蓝霁月反手拔剑，削断了船舷左侧十几只手腕，只留下手指深深抠入木中的手掌。

　　正要去斩右侧的，一道蓝光闪过，蓝曦臣已收剑回鞘。

　　“兄长好生厉害。”蓝霁月道。

蓝曦臣还未开口，魏无羡就道：“霁月，你的剑叫什么名字啊，看起来好厉害。”

　　蓝霁月道：“凉亦。”

　　魏无羡呆道：“什么凉意？”

　　“凉快的凉，”蓝霁月耐心地解释道，“亦然的亦。”

魏无羡把“哦”字拉长了尾音，道：“你们蓝家取名可真有水准。”

蓝忘机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在了他佩剑上，半晌说不出话来，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似是被什么噎到了。

　　蓝霁月莞尔，“魏公子谬赞了。”

　　这时，碧绿的湖水中，一片长长的黑影绕着小船一闪而过。江澄斩完了他那边的水祟之后，仍在留神有没有遗漏，一见那条黑影，立刻喊道：“又来了！”

　　蓝曦臣把蓝霁月护在身后，沉声道：“小心。”

蓝霁月道：“嗯。”

—作者栏—

晚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