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14、

滚滚的热浪一阵阵扑在马路和街道上，即使郡司绪理此时正坐在开足了空调的咖啡厅里，还是禁不住这样感叹。纽约的温度和洛杉矶没有多大区别，只是洛杉矶的热风中偶尔会嗅到海水的味道，刚刚步入九月，一切还不能和“秋天”沾上边，翠嫩的叶子下蝉鸣声仍旧不绝于耳。

从越前龙马的公寓里出来前她特意查了约定地的位置和交通方式，所幸离得并不远，收拾两下便拿起备用钥匙出门。纽约的地铁人很多，郡司绪理挤在不算空敞的车厢里，然而她想的是如何快速融入这座城市。看着站台上上下下的背影，她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不仅仅是因为越前龙马，她的生活将往更好的方向延伸，能够获得更多的机会。

怀着这样的企盼她抿了口香气扑鼻的咖啡，抬眼去望端坐在对面的人。以前就让她打心底赞叹“漂亮”的学姐现在依旧惊艳，浑身的气质还是那样的贤淑温柔，她看着她喝咖啡时柔顺的秀发垂在两侧，就感觉温暖得想哭。在青学的时候，比她高两级的学姐总是像大姐姐一样关心她，因为认识不二学长还经常去网球部帮学长们忙，亲切的感觉早就深埋于心了。

那时她离开日本飞往美国告诉的第一个人就是美奈子学姐，什么反应她已经忘了。后面她去纽黑文念书，毕业去洛杉矶工作，她们都一直断断续续的有联系，遇到烦心事会倾诉，有困扰会请教。却唯独没有提过感情的事，她隐隐想起当年的某段过往，不知道学姐是否还在介怀，抑或故事到最后有了一个完好的结局。

“我们好长时间没见面了呢，美奈子姐。”郡司绪理放下咖啡杯，用手托着腮换上小小撒娇的语气，“最近在忙什么？”

“是啊，所以想着你到纽约了，就赶紧约你出来见面。”秋庭美奈子从桌边的纸盒里抽出两张纸巾递给她，脸上绽放的是如莲花盛开般的笑容。她拿住纸巾的同时就想起自己在按断与伊藤彰子的电话后，确实发了一条“美奈子姐，我明天下午会到纽约”的简讯给她。

“在纽约有熟悉的人在身边”这样的设定令她心安不少，叉起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那甜丝丝的味道由口腔蔓延至胸膛，连口吻都是甜的：“还是美奈子姐对我好。”

“那话说，绪理怎么会来纽约？因为工作？”

“是工作，不过大概以后……都呆在纽约了。”

“哦？”秋庭美奈子学她托着腮一副好奇的表情，想了一下然后饶有趣味的继续道：“这么说来……绪理和龙马的关系是恢复了？”

“咳。”话音刚落，郡司绪理就被呛了一下。她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位学姐无论过多久敏锐程度都没有下降，且对她的心事了然于心。但下一瞬，酸涩的感觉就掩盖了被看破心思的窘迫，而这股酸涩源自于她想到了越前龙马。其实很奇怪，当初看着他在网球部里从队员成长至部长，又带领新生守住他们曾今的辉煌，她平凡得只给别人喊“绪理学姐”却不心疼只能在观众席用力鼓掌。

如今他闯出一片天地，而她虽然没有特别受人关注但也不差劲，竟然已经难过得好想奋发图强，为他多做一点事。

这一方面是她当初绝无二心，除了由衷的欣赏还是只有欣赏；另一方面是因为她高估了自己的控制力，以为即使把越前龙马从心脏里撕走她也不会痛，最多花费一段足够长的时间来辅助伤口愈合。

但幸好，酸涩完了她还是更愿意现在的朝夕。

“我和越前一直都是好朋友啊，不会变的。”把最后一口咖啡饮进肚子，气就顺过来了。她低下头故意不去看对面人的反应，把叉子直直插入蛋糕。

这句话之后是良久的沉默，郡司绪理将蛋糕也吃完了，抬头正想开口说话却发现笑得温婉的人突然把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我倒是希望绪理能告诉龙马’你喜欢他’，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拥有这样的机会的。”

“呃......”她着实意想不到学姐会说得那么直白，端起一边凉了许久的白开水喝了一大口，原本不打算提起的话题忍不住冲口而出：“那美奈子姐和不二……”

与学姐四目相对的时候，她马上截断后半句话然后咽了下去。她兀自低下头，责怪自己怎么可以提起这些事，但美好的人就应该配一个美好的结局啊，一定是这样的对不对。

于是一些记忆随之从脑海深处跃出。

河村寿司店内，一群人围在桌子前玩亘古不腻的游戏——真心话大冒险。过了两轮，游戏的气氛愈发火热，郡司绪理坐在最边的位置，旁边是秋庭美奈子。上一轮她倒霉的成为了要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的人，还被坑了唱一首歌，现在她终于可以咬着寿司静静的看好戏。心里默默赞扬河村学长做的寿司很好吃的时候，一句“我选真心话”从她耳侧传来，看清局面后她愣了愣，接着赶紧将寿司塞进嘴巴。

菊丸英二是发问者，他带着调皮的笑容说：“美奈子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有。”秋庭美奈子回答得云淡风轻，似乎被问到的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问题。

果断的答案顿时令所有人沉默，几秒后桃城武看到秋庭美奈子望向不二周助，“嘻嘻”笑了一声：“不会是不二前辈吧？”

喝着茶的郡司绪理差点呛到，因为她听到的是——“怎么不会呢？”

然而两个人竟然没有在一起。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可以肯定美奈子学姐和不二学长是相互喜欢的，学姐关心学长的程度比她关心越前龙马还甚。可是学姐开始偶尔露出沮丧和难过的神情，她看出端倪却始终不知如何开口，恢复如常的微笑中又藏了很多她不懂的东西。

前辈们毕业那天，她被学姐拉到樱花树下告知“我要去大阪的四天宝寺国中念高中了”，然而只有告知没有解释，怎么问都是——“想换一个环境学习而已。”

那学姐能不能告诉我，你换掉的东西......是不是只有这一样。

上了高中，越前龙马依旧和学长们打打闹闹，寿司店聚会也没变。在她逐渐接受学姐去了大阪的结果时，一次“例行”聚会却打破了由来已久的笃定。

她赌气似的把寿司一个接一个的往嘴里塞，搞得旁边的越前龙马莫名其妙，递给她一杯茶问道：“你怎么了？”

接过茶后她瞥了眼前桌的美奈子学姐和白石藏之介，愤愤的继续吃寿司：“没什么。”

她不明白四天宝寺网球社的前辈为何会出现在他们的聚会中，更不明白学姐和不二学长为何没有成为情侣。其实学姐会定期跑来青学找他们，她每次都见到她和不二学长聊得好开心，还会带大阪的特产给学长，还会陪学长去买东西，还会嘘寒问暖。不二学长会报以满眼的柔情，可是反应竟没有太热切。在她既感动又奇怪的时候，便会将目光投向站得远远的白石藏之介。

长长的记忆在几年后仍是疑惑居多，郡司绪理不敢提是她慢慢理解，别人的感情无法干涉。但即使是这样，她与秋庭美奈子在咖啡厅门前道别，还是忍不住想起，黄昏下她和不二周助都被夕阳染红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