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变化（1）

下午第三节，课外活动。操场里挤满了人。“嗳苏青和，出来跟我们一起踢球吧。”戴小川抱着他那个脏兮兮的足球在教室门口叫道。苏青和正坐在空落落的教室里埋头做二年级上的练习册，听到戴小川叫他，不假思索的摇摇头。林寅让他一学期内把一、二年级的课补上，还制定了学习计划，什么时候做单元测试、什么时候做期末测试等等。虽然一二年级的课本对于这个年纪的他来说并不难，而且以前多多少少也有些基础，不至于要从头学起。他本来就不反感学习，加上林寅时不时的给他开个小灶，进步倒是挺快的。但毕竟一学期要把过去两年的学习补上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哎呀，”戴小川走过来，“你看你天天坐在教室里，都不怎么晒太阳，你这样会长不高的，出去运动运动多好啊。”正好林寅回教室来拿上节课忘在讲桌上的水杯，听见他们的对话，说，“苏青和，课外活动不要待在教室里，出去活动去。”“可是……”苏青和的声音低若蚊蝇。如果没在规定的时间内做完该做的章节，他可没有勇气面对林寅。毕竟开学一个多月以来，他也算是三番五次领教到林寅的厉害。“该什么课就做什么事！做作业也不急在这一时，快去。”戴小川见苏青和犹豫着，不由分说的拉了他往外面走，经过林寅身边时，调皮的冲林寅眨了下眼睛。林寅倚在教室门边，兀自拧开水杯喝了口水，看着操场上朝气勃勃的学生们。踢毽子的，跳橡皮绳的，滚铁环的，打沙包的，跳格子的……林寅视线环视了一周，还是落在了泥土地足球场的一个身影上。苏青和穿着绿白相间的校服，不知是不是校服有点大，显得他有些单薄，他十分拘束的追着球在满是尘土的里跑动，还是一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得他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白净透明，让他看上去和周围那些撒欢狂跑大声呼喝的男孩儿那么格格不入。“这道应用题好难啊，你会做么？”苏青和前排的女生于铃铃正拿着题问同桌。同桌看了半天，然后摇摇头。“天哪，到底怎么做啊，”于铃铃苦着脸，瞟了几眼苏青和后，似乎终于鼓足勇气扭过头来，小心翼翼的试探问，“你会做这个吗？”有女生主动和他搭话，苏青和显得有些紧张，他仔细的读了下题，正好是他前几天做过的一道课外练习题，当时他也对着题研究了老半天。苏青和点了下头，“嗯。”“真的吗？！”于铃铃简直喜出望外，“快给我讲讲。”“这个要先求出正方形的边长，然后……”苏青和拿着铅笔，在草稿纸上把解题思路简单的写了一遍。讲完一抬头，见于铃铃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怎、怎么了？”苏青和躲开她炙热的目光。于铃铃甜甜一笑，一脸羡慕的看着他，“青和你真厉害！”苏青和被一个女孩子这样一夸奖，脸都红了。于铃铃是班上的文艺委员，本就是个活泼大方的，见苏青和脸皮这么薄，更是觉得好玩，下巴搭在苏青和桌上望着他白里透着绯红的脸，眨着大眼睛笑着说，“你平时都不爱说话，大家都觉得你不好相处，看来也不是那么回事嘛！我倒是觉得你人挺好的。”苏青和被她盯得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他窘迫地埋着头继续写作业，耳根都烧红了。转眼已是十二月了。外面的常青树还是一如既往绿油油的，只是枝叶已经被清晨的寒霜打得抬不起头来。“一二三四，二二三四……”苏青和漫不经心的摊着一本练习册在那儿做，教室后面的空地上几个同学正在打着拍子准备元旦节的文艺节目。“好，大家先休息一下。”于铃铃说完之后，满头大汗的回到座位上来喝水。“嗳铃铃，我刚去问了罗老师，汪洋前两天把腿给摔了，估计得休息几个月，肯定是跳不了了。”“那怎么办……”于铃铃嘀咕着，她视线在教室里转了一圈，突然把目光放到苏青和身上，“嗳，苏青和，我们这个舞蹈还缺个男生，你过来帮忙顶一下。”苏青和一听，眼睛瞪得老大，“我、我不会跳。”“不会跳我们可以教你啊，男生的动作很简单的。”于铃铃笑道。“对啊，不然我们节目少一个人，没法表演呢。”“来吧来吧。”旁边几个排节目的同学软磨硬泡七嘴八舌的叫他。下午放学后，学校里学生差不多都走光了，白天闹哄哄的学校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林寅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就准备下班。刚出办公室，就看见苏青和正从厕所出来往教室走。“苏青和，怎么还不回家？”林寅大声说道。苏青和听见声音，往林寅的方向小跑了一段，然后说道，“林老师，我参加了班里的文艺节目，放学后要排练。”“文艺节目？什么文艺节目？就是元旦要跳的那个舞蹈？”林寅想到于铃铃她们最近在折腾的那个节目。“嗯。”苏青和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下头。噗~林寅在心里暗笑，苏青和？跳舞？他没听错吧！于铃铃这几个丫头真有本事，竟然能拉动这个闷葫芦去跳舞。“排节目我不反对，可是既然要晚回家为什么不提前跟我打招呼？不知道家里人会担心吗？”“……”苏青和一阵语塞，他确实没想到这茬，以前他爸妈是不管他这些的。“以后如果有事不能按时回家，要提前知会家里，就算有临时情况，也要拖左邻右舍的同学告知家里一声，出必告反必面，知不知道？”苏青和被林寅训得抬不起头，诺诺的答了句，“知道了。”“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小心我收拾你啊。快去吧，排完就早点回家。”苏青和朝林寅鞠了下躬，然后转身一路小跑回教室。又是一个下午放学后，几个同学排练了一阵，就或站或坐的在教室后面休息。“嗳苏青和，听说你家是城里的，给我们讲讲城里好玩的事情呗。”这一阵子下来，大家也都跟他熟悉了些，开始跟他搭话。苏青和本是不愿意说的，可是他越是不说同学们越是缠着磨他。他本来就不太会拒绝别人，后来实在扛不住同学们的好奇心，就给大家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些，比如说他原来学校的微机室，说城里流行的会亮灯的运动鞋，说可以听见远在万里之外的人说话的大哥大，说人民商场里不用爬自己会动的电梯……大家都认真的听着，时不时发出“哇哇”的惊呼声。“青和，城里这么好，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有同学问道。“对啊对啊。”旁边同学附和道。苏青和似乎想了很久，然后嘴角轻轻一扬，竟然笑了一下，“我没有觉得城里好啊，我觉得这里好。”他觉得他喜欢这里，喜欢眼前这些友善的同学，喜欢严厉却疼爱他的舅舅，喜欢这里朗朗的星空，喜欢这里的田野和大地……喜欢这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