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落地后,兰桑一刻不停赶到妹妹的小公寓。
兰家父母看到大女儿到来,此前一直紧张的心总算放下一些。
兰桑安慰过父母,细看妹妹兰谷。以往美丽优雅的妹妹,现在脸上伤痕累累,神情紧张,头发剪成了短寸,露出狰狞疤痕的头皮。
兰谷用陌生的语气问道,
“你是姐姐吗?”
父母这几天对小女儿细心照顾,寸步不离,把她的过往和家人一点点讲给她听。他们每时每刻都试图唤起女儿的记忆,只有她恢复了记忆,才是完整的女儿啊。
兰桑眼眶发红,抱着妹妹哭起来,兰妈妈强忍了这些天的无助和心疼,再也无法抑制,和两个女儿抱头痛苦,而兰父只能捧头唉叹。
正在一家人沉浸在不幸的氛围中尽情释放时,兰谷的手机响了。
自从车祸以来,兰谷清醒后,她基本不记得手机这个存在,并且从青海回来后她的手机基本在安德烈手里。安德烈曾拿着手机递给她,说有人给你打电话,兰谷很自然地拒绝了,因为她真的不知道怎么跟别人交流,说什么。脑中,模模糊糊似乎还有一个人,但她看不清,记不得了。
现在在父母身边,还有姐姐陪着,兰谷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放松。她也好想认回丢失的自己,从别人的每句话里,从每个关乎自己的事件中,也或许这些打来的电话里。所以,她赶忙接了电话,
“兰谷,”电话那端有人喊她的名字。那声音既熟悉又激动,兰谷觉得有点舒服,心里悸动,整个人呆住了。
“兰谷。”这人真奇怪,好像非常喜欢一遍遍重复这个名字。
“我是。”
父母这几天告诉她,“谷”这个字和姐姐的“桑”字,都来自他们喜欢的土地。她们的祖先耕读传家,虽无大福大贵但也世代平顺。他们崇拜亲近土地,喜好农耕,谨记自己是大地绵延出的生命。“谷”是大地赐予的食物,“桑”是大地给予的衣物,父亲把两个字用进女儿们的名字里,是在感恩大地,也求上苍佑护。可是,他可怜的女儿,终究还是要历经风雨。
兰爸妈和姐姐兰桑都竖起耳朵,紧张地盯着接电话的人,认真辨听着里面传出的不甚清晰的声音。
电话那端刚刚是个男声,听到兰谷的答复,那里仿佛沉默了十多秒。
“喂,你在吗?”兰谷好奇这个人,听到自己的声音倒不说话了。
“我在,你还好吗?”南耀一个七尺男儿双手握着手机,声音哽咽。
自从知道安德烈把兰谷带回上海,南耀一面纠结一面担心。加之,边境境况严峻,他军务繁重真的脱不开身去照顾受伤的爱人。作为一个军人,以国家利益为重已经成为他们刻在骨子里的信条,舍小家舍亲人舍爱人,是他们这个职业最常见的付出,他自己并不觉得是伟大之处,但他会义不容辞就那么选择。哪怕,他的痛苦早已噬心般,哪怕他在无人处还要默默抗争心魔和病魔。对爱人的愧疚和感同身受的疼惜,也深深折磨着他。
尽管,大哥在上海的朋友,时不时有消息给出,说那俄国人带兰谷住进了上海最好的医院,配备了最好的医护资源,细心照料一个月后,病人神奇般得清醒了。后来,她出了院,住进了安德烈的私人庄园。剩下的情况,就再没有详尽消息传来了,毕竟很多知名国际人士在上海的生活和社交是极隐密,且受保护的。
他也给兰谷的手机打过电话,竟是安德烈接的。在电话中,安德烈一直表示兰谷不愿接听任何电话。安德烈说的没错,那时的兰谷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充满不安和惊恐,她拒绝任何沟通的声音,只依赖着安德烈,这个对她善意温柔的人,尽管脑海中他也是陌生的。
直到父母到来,她们精心照料兰谷,并一句一言把过往的人和事一遍遍说给女儿听,兰谷逐渐平静下来,有了些许信心去认识接触其他人。
直到,她接到这个电话。
这个好听的男人的声音问“你好吗?”
他想必是认识自己的吧。
兰谷开口,缓缓答道,
“不好意思,我之前出了车祸,现在正在康复期,有些人和事记不起来了。不过,除此外,身体还好。”
兰谷答得平静,南耀在那端听得惊心动魄:她伤了脑袋,失忆了!而且听语气,她是忘了他的了。忘了,南耀忽然意识到,老天开了多大个玩笑给他。他千辛万苦追到她身边,他们终于心意相通,比肩而立,甚至南耀都打算好了求婚,彻底把她变成专属自己的人。可是现在,兰谷受伤了,他没能陪着她,她被人带走,还忘了他!
命运的捉弄,是这般离奇又残忍。
南耀无语了,他恨不得立刻飞去上海,陪在她身边,看看兰谷现在的情况,帮她恢复记忆,想起他,想起他们是相爱的。
可是当下,边境流血冲突后,两国情况恶化,我国不断增派兵力到边境,各方布署,严峻紧张,他怎么可能离开?军心不可动,他连分心都要克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