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心

我跑遍全香港所有的中介交了钱登广告，要卖掉别墅，我一刻都不想看到这套别墅，这是最羞耻的暗恋，香港这个地方我也不想再待下去，这里有丁家那五个禽兽！我写好辞职信，打算过几天就交到主任那里，我要马上离开香港去找我爸妈。

我约上阿花去全香港最贵的酒店喝下午茶，阿花笑着说：阿草今天是转性了吗，居然请我来这么贵的地方喝茶，还是榜上了丁孝蟹这个大款有钱了。”

一提到这个名字，我就怒火中烧，但我一个字都说不出口，阿花看我脸色不对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只是看到那天你的车子上带着丁蟹，以为你已经是他们儿媳妇了。”

“我这辈子都不要看到姓丁的那五个人，我最辈子最讨厌螃蟹！”

“你爸爸早就说过了叫你不要和黑涩会走得近，现在你明白了吧。”

一提到我爸爸，我怒气消下去了，没错，只能怪我自己，谁让自己爱上丁孝蟹的，要是阿花和爸爸妈妈知道我和丁孝蟹……，这是永远的秘密，谁都不能知道！

“阿花，我要走了，那套别墅我也要卖掉了，我要去欧洲投靠我爸妈。”

“阿草………”

“阿花，今天你最好把这酒店所有贵的好的东西全点一遍，我买单，以后可就没这个机会了，以后你可以和那些女人炫耀，挫挫她们的锐气。”

“阿草……阿花流下眼泪，她拥抱我，你别走！”

我也忍不住痛哭，我紧紧抱着她，我需要发泄，好好地发泄委屈。

“小姐，我要和阿草说几句话，能不能回避一下。”

我抬头一看，是丁孝蟹，他再也不是我的孝！

阿花看到是他，吓了一跳，他从皮包里拿出一些钱说，“拿着吧，去买点东西，呆会我送阿草回去。”

“我自己有车，不劳烦丁孝蟹了。”我怒气冲冲。

阿花没有拿这些钱，赶紧跑了。

“阿花……”我叫着，我转头怒气冲冲地问他：丁孝蟹，那天我被你们全家羞辱的还不够吗？你这种男人活该婷婷甩掉你啊。”丁孝蟹没有说话，一把把我拉到酒店的订房间的前台，给我订最贵的房间！

救命啊帮我报警啊，我不认识他！我拼命对着前台说。

丁孝蟹一把搂住我，对着前台笑：我女朋友就是这么调皮！前台笑着帮他办了入房登记。

他熟门熟路地朝房间走去，看来，他不是第一次来开房了，我拼命挣扎，但他的力气不比丁蟹小，我被他一把推进房间的床上。

我赶紧跑到桌子边上拿起咖啡杯砸碎，利用尖利的边缘抵住我的脖子，我怕他以为我吓唬他，心一横手掌一用力，将边缘扎进我的脖子，割破一点皮，血渐渐流了出来。

他根本不怕，也是，在黑涩会摸爬打滚这么多年，一个女人这么点把戏算什么呢？他平静地说：“阿草，你要是再这样，我就真的要做不理智的事情了。”他慢慢的走来，一把夺过我的瓷片，他仔细看着我的伤口，轻蔑的笑着：“这点小伤口你骗谁。”他拿起另外一个咖啡杯，帮我泡了杯咖啡，叫我坐在咖啡桌旁的椅子上。

“阿草，你这个性格真的和她很像，她曾经，也是敲碎酒瓶子威胁老二不要乱来。”他陷入回忆。

“她是她，我是我，我和她不一样，你不要把我当成她。我知道的，你只是被她甩了，寂寞了，想利用我，那天我已经发过誓了，十辈子都不会和你丁孝蟹有任何联系，否则我就被最低贱的男人，比如你弟弟，侮辱一百遍！”

“我爸爸那天说过了，小姑娘不懂事，发誓不算数的。”

“算数！在我心里算数！你这么有钱，想找女人找谁不好？你不要来惹我！”

“你爸爸也不让你和我在一起…………”

我知道他又想到方婷了，我急忙解释，“我肯定听我爸爸的话，绝不和你有瓜葛。”

丁孝蟹点燃一支烟，缓缓地吸着，我知道，他想到山顶上的事情了，我喝了一口咖啡，仔细的看着他。

黑色的衬衫，突出的喉结，黑色的名表，他插着口袋，男人味十足，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我真恨不得一辈子关着他，占有他，怪不得，方婷情愿背负杀父之仇也拒绝不了他。

看够了没有？他干脆躺在床上，缓缓升起的烟雾，随着他的声音飘荡着。

我八岁那年，我妈妈跑掉了，不是跟着另外的男人跑掉了，是受不了我爸爸才跑掉了，她到澳门做了舞女。

我知道的，你爸爸打死方进新跑路，你白手起家，一步步坐上社团老大。

是的，十几年的辛酸泪。

这都不是作恶的理由，你可以出来的。

他凝视我，问我：如果你没饭吃，还要养好几个孩子，你也说得这么轻松吗？阿草，你太幸福了，父母帮你负担一切重责，你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包括方婷也一样，她上面有她大姐和玲姐承担责任，她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她大姐芳芳很早出社会打工，知道世界的本来面目，所以一直劝他们别再告我们。

我也是个人……他说完这一句就没再说了。

我久久地沉默着。

没错，他也是人，尽管是个坏人，但他的伤害也是实打实的伤害，被母亲遗弃，被恋人抛弃，十几年江湖的腥风血雨。甚至他的父亲丁蟹，十四年的牢狱之灾，误会深爱的女人和自以为的兄弟，这些也都是实打实的伤害。

“主的眼看顾义人，主的耳听他们的祈祷；惟有行恶的人，主向他们变脸。 ”

丁孝蟹眼睛一亮，看着我。

“彼得前书。”我说。

“圣经我看过很多遍了，不过书被我扔了。”

我跑过去，凝视着他，“我不走了，不去欧洲了。”

他点点头，抚摸我的头发，轻轻亲吻我的额头。

我先走了，很晚了，我跑出房间，外面已经是黑夜了。

“阿花，我不走了，辞职信也没给主任。”

“阿草，丁孝蟹叫你去干嘛啊，他有没有欺负你？”

我摇摇头。

“那你现在，是和他在一起了吗？”

我还是摇摇头。

“不管怎样，你没事就好。”

“阿花，你见过的坏人能有多坏？”

“大学考试作弊，把女朋友肚子搞大不负责任，随地吐痰，乱插队，打小报告………”

我久久地沉默着。

“阿花，如果你十二岁就要养弟弟妹妹，你怎么养？”

“养不了，干嘛说这个？”

“阿花，那次你看到丁蟹坐我车子上，其实是，他要我去别墅和他们说清楚，因为丁蟹的律师儿子告诉他方家人去美国是我的主意，他以为我要拆散丁孝蟹和他心爱的女人。”

“我看了电视了，方家人要告丁蟹，还静坐抗议黑社会，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不去告了，也许是怕了黑社会，那然后呢？”

“我被他们羞辱了，我这辈子从来受过这么大的羞辱，我差点以死明志。”

“阿草……”

“阿花，我没有责任和负担，没有弟弟妹妹要养，我从小不说锦衣玉食，也不愁吃穿，虽然一放学回来就要一个人做饭吃，但从来没有饿过一顿，我受这么点委屈就受不了，还想死，而丁孝蟹，他十二岁就要养三个弟弟，不得不加入黑涩会，在黑涩会，也许他天天都要受到委屈，但他连死的资格的都没有，因为他有责任。如果我是他，我做的连他一半都没有。”

“阿草，你和他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没有比他优秀，我没有资格谴责他，没有资格和他谈圣经，谈上帝，他说他根本不相信上帝，上帝在他受苦受难的时候从来没有出现过，他在生存，我在生活。”

“我有时候去监狱做义工，给那些陪酒女上课，他们对我很不屑，说我没资格给她们上课，说他们一天的生活经验比我十几年的都多，我起先还不服气，现在我也觉得，我太渺小了，我有什么资格给他们说教，虚伪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