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正在落山。
夕阳依靠在远山上,像冒险者的探照灯,企图穿透遮挡视野的重重迷雾。
但弥漫在空中的,却不是雾气。
灰尘与沙粒将太阳的光线层层阻挡散射,使日轮变成天边的一个模糊的光点。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灰黄之中,使白天和黑夜几乎没什么区别。
要是放在几十年前,可能会有人说,这座城市正在经历沙暴。但如今的人们对于这种景象早已毫不在意,因为这种沙尘漫天的天气,几十年如一日。
由于环境污染,生态破坏,地球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生机与美丽。这便是很好的证明。
地球,已经进入了末世的时代。
… …
上余市左江区巡逻小队队长办公室中,久久立着一个魁梧的身影。
夕阳的光从窗外斜射进来,使他影子拖得老长。马文队长此时正站在窗前,手里玩弄着两颗眼珠大的钢球,凝望着窗外的那个已经隐去一半的夕阳。
“哎,这鬼天气,何时是个头啊… …”
办公室里的桌椅柜子,都蒙着一层永远拂不完的沙尘,即使窗户已经很久没有开过了。像马文这种有着洁癖的人,也不得不忍受着这样恶劣的环境。
突然,一阵忙乱的脚步声在楼道响起。
马文听到声音,手中转动的钢球缓缓停了下来,随即被放入口袋。他微微侧身,向门口看去,似乎从脚步声就能辨别出来者何人。
他的脸一半被夕阳照亮,而带着刀疤的另一半隐没在阴影里。
门被笃笃笃敲了三下,随后马文用低沉的声音说了一声“进来”,门才被推开,并发出嘎吱的声响。
来者是一个衣着凌乱的中年人,头发枯黄,脸色苍白没有血气,身上看不见多余的肉。这是这个时代的民众普遍拥有的特征。
只见他大喘着气,显然在这之前奔波了很长的一段路。他的身体每晃动一下,就有一些沙子从衣服中抖落下来。
马文皱起眉头看了看来者脚下已经积起一小层的黄沙,便想马上把他轰出去,但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无奈露出了一个苦笑:
“你是大自然的搬运工吗… …”
但来者看起来非常着急,同时抑制不住喜悦的心情,好像是来赶报告什么好消息:
“队… …队长,我找到那两个流浪者了!”
… …
一老一少,一大一小,此时正从城区一个地下室通往地面的楼梯口探出头来。
夕阳已经消失不见,但西面的天空还是被地平线以下散射来的阳光照亮,几片残云刚好身处其间,于是难得地形成了红灿灿的晚霞。
父子二人从地下露出脑袋,晚霞于是先照亮了他们的脸,然后他们的身体才进入一片柔和的光芒中。
他们刚刚走出来的这间地下室是一家饭馆。在这个时代,像这样的地下消费场所很多,因为那里可以免于风沙的侵袭。与之相反,高层却没有很多人住了。
从打扮上来看,这对父子穿着的衣服破烂不堪,打满补丁,上面还粘着厚厚的尘土和脏兮兮的油渍。并且衣服显然是东拼西凑来的,长的长短的短,让人一看就能明白他们的身份——
流浪者。
不只是环境发生变化,如今这个世界的许多改变,都会颠覆前人的想象。
比如,由于资源供应的紧张和社会治安恶化,各国政府纷纷放弃了小城镇的发展,转而将资源重点倾向发达的大城市。这样一来,天堂和地狱,便同时出现在人间。
小城市虽然变成了“自治区”,但犹如没人管的弃儿,只能自寻出路。
而那里,往往是最为混乱充满暴动的地方。
为了生存下去,这些被丢弃的小城镇运用了各种手段保护自己的利益。比如在一些地区,为了减少资源的流失和维持治安,城市会组建巡逻队,专门抓捕放逐流浪者。
并且无论在何处,居民们都对流浪者充满嫌弃和厌恶:
我们都活不下去了,凭什么你们乞讨的也能活?!
于是,流浪者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可是难道他们是自己愿意成为流浪者的吗?他们不想过上安稳平定的生活?
都是为生活所迫,被逼无奈。
而这刚刚走出地下室的父子二人,就是那遭到人们嫌弃厌恶的流浪者。
然而,他们的脸与双手却显得十分干净,目光也炯炯有神,精神饱满,与普通流浪汉那种堕落混沌的呆滞目光截然不同!
只是男人的眼神里透着一些病态的疲惫。
他们来这家餐厅显然不是为了消费的,也消费不起,但确确实实是饱餐了一顿。
在为老板娘洗干净两大盆的碗筷加上把肮脏的厨房大扫除一番后,他们得到了丰盛的剩菜和一枚银币作为报酬。
在世界经济开始衰退的几年后,实体货币重新派上了用场。而这枚银币当然不是银质的,只是外表银白色,像镀了一层银。
“今天收获挺大啊!”
一个稚气未脱的声音在地下廊道里回响,接着是少年一阵天真无虑的欢笑。这便是我们的主角:林枫。
林枫手里捏着刚刚辛苦挣来的那枚硬币,高兴得把它举过头顶,放在夕阳的余晖中前后翻转。
他们虽然是流浪者,但从不以乞讨和偷窃为生。在如今这个混乱黑暗的末世,偷窃抢劫的事情屡见不鲜。因为为了生存下去,被逼入绝境的人可以不择手段。
但他们没有!
他们甚至也不要嗟来之食。尽管地位低微,他们不屑于别人的施舍。
用双手辛勤劳动换来的果实,才最香甜!
就算一无所有,但他们比其他流浪者更多的,是尊严。
这就是这对父子,异于其他流浪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