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水真吾暧昧的嘬了一声,学起流氓做派,带着老茧的食指不紧不慢勾住我的衣领,我颤了颤睫毛,屏住呼吸,视线里他的侧颚线晕染日光朦胧,一点点的靠近。
白云层层叠叠分割湛蓝天幕,从抬眼可见窗顶枝桠一角到目光所能及之处天之尽头。素日盛放暮秋余火,落在肌肤上,明明知晓它温柔,却还是被这样的温柔灼伤心尖,甘愿受着这苦,几丝强乐也甘之如饴。
那夜的风雪未曾放过我,吊着我的性命看我奄奄一息,小提琴拉醉妓涉世未深的心,我又想起伤心事,不自觉竟湿了眼眶。
赤着脚是走不过凛冬的,为我撑得伞也不是为我撑。
迫水真吾走后,美崎雪来找过我,面对这个女人,我从始至终都无力挣扎,她的聪慧内涵,她的从容和相貌都令我无从招架。
她给了我一叠泛黄的相片。
“芽衣子对总监来说是不可替代的,我陪在他身边多年,当然了解总监于你不过是怜惜,我很抱歉让你难过,但是秦小姐,芽衣子,是不轻易落泪的,我也不会,就算总监决定和你结婚,我也不会嫉妒,因为我知道,你只是一个替代品。”
拖着刚生完孩子的病躯,我怎么能受这种刺激,本就千疮百孔的心脏又添一刃,美崎雪微笑的表情深深刺痛我的眼睛,我闭眼不去看她,可眼泪饱含痛彻心扉决堤落下,泪眼模糊间,我看见了床头镜子里的自己,蓬发遮面,憔悴易碎。
一点都不像这些相片里的人,一点都不坚强,一点都不乐观,一点都不幸运。
我不愿相信这些相片真的是从迫水真吾枕头底下翻出来的,美崎雪却反驳我的质问,大有撕破脸皮的架势:“你当然不相信,你又没有去过基地,你不知道吗,总监的房间一直保留芽衣子喜欢的风格,他们是同生共死的战友,也是伉俪情深的夫妻,而你只是一个自作自受的可怜人罢了。”
说得太对了,字字句句都让我如坐针毯,一口气血猛然哽在喉口,我闷咳一声,满口腥甜。
不算什么,这些都不算什么,念旧而已,我没关系。
正当我庆幸只是仅此而已的时候,一段视频彻底让我心如死灰。
“这次行动风险很大,你们可能全都回不来,总部会安置好你们的家属。”
“迫水总监,我和燕苏就一个女儿,她叫陈倩倩,请您一定要照顾好她,那孩子还小,今年才十五……”
镜头摇摇晃晃的像偷拍,我死死盯着画面里已故双亲的脸,我的妈妈,那段时间我日思夜想的那张脸,承诺过生日做糖葫芦蛋糕给我的妈妈……
我仍记得两具尸骨静静躺在我面前的时候,那么大的两个大人,怎么最后就变成那么小的两个木盒子了呢……怎么就不能为了我留下来呢,非要当什么英雄,从小到大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见面的爸爸妈妈,连我过生日都不回来的两个没良心的老王八蛋,怎么就……这么离开我了呢……
痛苦的回忆断断续续涌来,我开始明白了一切我从前不理解的事情。
“请问,这里有没有叫陈倩倩的?”
“我就是,长得不像么?我整了容而已,你们看那小丫头干什么,她就是我家捡回来的孤儿,叫什么名字?她叫秦漾,跟她娘一个姓。”
“倩倩,你别怨我,这世间人心叵测,你是个美人胚子,以后也逃不掉名利是非的,焦樱山的房子给你容身,至于这栋别墅,我就拿走咯。”
“倩倩,妈妈一定回来给你过生日,别生气了好不好?能不能叫句妈妈听听?只是怕又要隔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见面。”
一口咸腥溢出嘴角,迫水真吾喂饭的动作一顿,对视之前的我早已眼眶通红,指尖深深嵌入手心,一滴一滴,浸红雪白床单。
“漾漾……”“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还有一个名字?”
迫水真吾察觉到了不对劲,却还是露出笑容:“有啊,迫水漾子,你不是……”
“我叫陈倩倩,迫水总监,被你杀死的英雄,是我的父母。”
美崎雪给我看了两个视频,第二个视频是我父母执行完任务后存活下来,但是因为受了重伤有极小的概率随时都会变异,没有人忍心杀掉他们,只有迫水真吾,把枪口抵在我父亲的额头上,背影如同恶魔,然后用同样的方式对待了我的母亲。